“而且……夫子那儿有蜜饯,只要你乖乖喝完药,立刻就给你一颗甜甜嘴,保证一点都不苦了。”
“蜜饯!”
果然,小孩子的脾气如山间的天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阿粟一听到“蜜饯”二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方才那点儿抗拒很快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一下子高兴得蹦跳起来,兴冲冲地绕着青山和鹤书转起了圈子,嘴里欢呼着:
“有蜜饯吃!夫子最好啦!”
鹤书看着瞬间开朗起来的阿粟,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他悄悄凑到青山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小声问道:
“青山,是什么味儿的蜜饯?我也想吃!”
“味道啊……”
青山突然微微蹙起眉头,目光掠过还在面方蹦蹦跳跳,对即将到来的甜蜜充满期待的阿粟,俯身凑近鹤书耳畔。
那温热的气息如同羽毛,轻轻搔过敏感的耳廓,带着几分戏谑的低语悄然钻入:
“哄小孩子的话,无名怎么也当真了?我这儿哪有什么蜜饯?”
“你——”
耳畔被那热气一烘,瞬间如同点了胭脂,红了个透彻。
鹤书像是被烫到般,下意识捂住烧起来的耳朵连退数步,直到背后险些撞上街边的摊子才停了下来。
他羞恼交加地瞪向面前那人,只见青山眉眼弯弯,笑意从眼底漫上来,分明是在故意捉弄他。
他心慌意乱地飞快环视四周,见青石长阶,酒旗轻扬。
货郎担着满篓山柿,赭果凝霜。糖画摊子前围着眼巴巴的孩童,金黄的糖浆在木板上游走腾龙。
街市喧闹之声不绝于耳,但往来行人并未留意他们这处的动静,前方的阿粟也依旧沉浸在对蜜饯的憧憬中,兀自开心,鹤书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正待开口斥责这不分场合逗弄人的青山,却见对方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扬得更高,不紧不慢地又上前两步,重新拉近距离,垂下头,嗓音里带上几分低声下气的劝哄:
“是我话说了一半,惹得无名误会,可莫要真个气恼。”
鹤书闻言,从鼻子里逸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双臂抱拢,扭过头去,故意不看他,摆明了不想理会这凑上来的人。
他转身加快脚步,三两下便追上了前头的阿粟,与小童子并肩而行,将那个笑意深深的身影暂时抛在身后。
青山也不急,依旧保持着平稳地步调缀在二人后头,只是提高了些声量,清朗的嗓音带着讨好,清晰地传入前方两人的耳中:
“家中确实没有蜜饯存货了。不过我原本就打算,待会儿去香满居买爊肉和粔籹时,顺道去隔壁的甘饴坊再添置些的。无名想要吃什么味道,到时候,咱们便买什么味道,可好?”
鹤书的脚步闻声一顿,随即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反而将步子迈得更快,声音里还残留着一丝刻意维持的恼怒,却已不如先前紧绷,甚至带上了一点理直气壮的不客气:
“这可是你说的!我要吃金丝蜜枣、九制陈皮、白糖杨梅、苏式话梅、甘草杨桃……还有他家新出的五香山楂片,一样也不能少!”
他说着,又低下头去,问起身边早已听得两眼放光,口水都快流出来的阿粟,
“听见没?你夫子都亲口说了,随咱们挑选!阿粟,你想吃什么味道的?尽管说,别跟他客气!人家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阿粟要吃蜜饯红果!要最大最红的那种!”
阿粟一下子雀跃起来,小手紧紧拽住鹤书的袖子,两人仿佛达成了什么同盟,一起朝着前方不远处飘来甜香的甘饴坊快步走去。
“好!就买蜜饯红果!挑最大最红的买!”
鹤书立刻应和,语气里带着兴奋与得意。
青山几步追上二人,他自然而然地来到鹤书身侧,微微偏头,眉眼含笑地注视着他未褪红晕的侧脸,目光温柔,也跟着重复了一遍,语气认真:
“嗯,我都记着了,金丝蜜枣、九制陈皮、白糖杨梅、苏式话梅、甘草杨桃……还有新出的五香山楂片,再加上阿粟要的蜜饯红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待会儿定然全部买好,一样不落。”
“哼,那是当然!”
鹤书被这样专注的目光瞧着,心头那点残余的气性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可面上仍强撑着,不肯轻易给好脸色,甚至故意屈起手肘,不怎么用力地抵了抵身侧的人,示意他离远些。
随即又扭过头去,与阿粟低声说笑,将青山彻底晾在了一旁,忽视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