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山缓缓偏头,扫见一双血红的眼睛。
萧璁十分吝惜言语,把剑刃又收了几毫。他此时意外地极度冷静,仿佛一个不相干的人冷眼旁观天魔引兴风作浪。
识海墨黑的海面片刻不停地翻起滔天巨浪,却被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乌云压在天幕之下——
那是一种漠视世间万物的杀意。
他毫无感情地注视着楚秋山的侧脸,眼底升腾翻涌着血腥离奇的幻象,在旁人看来却无比沉着,似乎每个举动都蓄势已久。楚秋山定了定心神,断言道:“没有命令,我不能……”
她没有不能出个所以然,萧璁突然在她颈后含着一口血腥气开口:
“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对吧。”
楚秋山顺着他的目光,飞快把手里的“令牌”一藏。
这人说对了,公主虽令她协助暗查,却远没给她那么大的权限,更不可能告诉她劫走陆洄的细节——方才同瞎子说的话都是唬人的。
萧璁没多着意她,嚓地挪开剑刃:“没关系,既然内牢已在附近,掘地三尺,我总能找到。”
楚秋山惊疑地回头一看,那收在半空的剑身毫无征兆地一转,直刺向一旁呆立着的鸣秋心口!
“你!”
惊变陡然,电光石火之间,楚秋山下意识架起剑鞘一挡,竟然完全不敌,剑尖被打偏几寸,接着擦过她的手臂,在小臂上卷出长长一道血痕。
萧璁终于皱了皱眉头,看向奋不顾身扑上来挡在瞎子面前的少女:“我杀他,与你何干?”
楚秋山气愤道:“无缘无故,你凭什么要杀他?”
“无缘无故?”
萧璁好像不太能理解:“他害我师父,我为何不能杀他?”
话毕,第二式杀招毫无过渡地朝鸣秋劈头而去。
楚秋山现在终于确认这人其实是疯到一定境界了,再看鸣秋认命似的站在那里,大义凛然躲也不躲,还是咬咬牙提剑迎上——
当的一声,刀兵相接,瞬间爆发出锐利的蜂鸣,剑气甚至震碎了檐口摇摇欲坠的半块瓦当,楚秋山流血的右臂止不住发抖,心中骇然。
她知道这疯子的修为一定不在自己之下,但没想到对方出招如此势不可挡,简直杀意凛然。
好像凭空长了二十年功力一样。
“我说了此事与你无关,你自以为置身事内,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萧璁拧了拧剑身,神情平淡得有股邪气,楚秋山刚说了一个“不”字,他就似乎完全丧失了耐心,压倒性的强大力量顷刻从剑身席卷到对方整个人,下一秒,楚秋山手中佩剑被直接挑开,银光直逼颈下而来!
荆山道院百年一遇的天才楚姑娘今生还没在同辈人手下遭遇过这么大的危机,瞳孔骤缩。
紧接着,眼前的寒光突然被什么从天而降的物事一笼,卷走了。
天上掉下来一把破破烂烂的竹伞,伞面罩住对面的疯子,转眼连人带剑卷到了十步开外,竹伞再一收,从底下钻出个打扮得像乞丐的女人。
女人二话不说,出手锁住了萧璁三处大穴,又收缴了凶器。这一串闪电般的动作下来,她制服一头倔驴一样按住萧璁,抬头随和而不失潦草地笑道:“得罪,得罪,我家孩子有狂犬病——别和他一般见识。”
局势再度转变,狭窄腥臭的鱼市里从来没一下聚过这么多能人异士,一时群英荟萃剑拔弩张。楚秋山横剑在前,下意识说了句“不行”,然后意料之外地卡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