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
陈宁罕见地瑟缩了一下。
这不是对雷声,而是对伍氏。
他是陈府的大老爷不假,可伍氏,是陈府的老夫人,他名义上的嫡母。
一个儿子,被母亲叩头求饶,要是说出去,恐怕陈府的纯孝名声尽毁。
他只匆匆侧身,避开了伍氏的磕头,含糊道:“母亲莫要如此,折煞儿子了。”
此一刻,对赵氏的怨恨,到了极点。
若不是她,他何至于此?
□□□□,祸家根苗……陈宁在心里默念着,他的眼神冰冷,可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在场人数众多,想要彻底封口,难如登天,何况还有一个向来不着调的三弟陈宜,也目睹了一切。
当今之计,最好便是就坡下驴,就此将这一班人马通通放过,也算能保全一个忠孝名声。
可赵氏,不仅仅是一个惹是生非的姨娘,她更可能关系到了那个隐藏在陈家内部,暗中操控一切的内鬼,如果真就既往不咎,以后还想要这样能一举揪出此人的机会,就难上加难了。
两难之下,陈宁失语了,只静静凝视着眼前这混乱不堪的一幕幕,不止如何开口。
他不说话,陈宜说话了。
他本就是个混不吝,骤然见到伍氏,被伍氏枯骨般容颜吓了一跳,又见伍氏朝大哥求饶,立时心有戚戚:“还是母亲深明大义,不枉金儿多年来伺候您。”
赵金儿脸色焦急,在大雨中护在伍氏身上,既想要用自己单薄的身体遮蔽那泼天的雨水,还想要将伍氏挪到无雨的檐廊下。可她早已力竭,试了几次,都未成功。
她这一举动,总算惊醒了在场诸人。
陈宁总算找到一个突破口,对着廊下呆诺木鸡的众人怒喝一声:“还不扶母亲去休息?”
大房的婢女们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急匆匆将浑身透湿的伍氏和赵金儿连扯带拉的推进了内室。
伍氏的双手,用尽了全身力气,抓住了赵金儿胸前的衣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竟然透着几分亮光。尔后,她又扭头,望向雨幕外的陈宁等人。
仿佛是感知到了什么,这个老妇人,迸发出了一声尖锐嘶哑的呼喊:“不……不许……动,动她!”
这一声凄厉的呼喝结束后,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抓住赵金儿衣襟的手骤然松开,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下去。
“老祖宗?”赵金儿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伍氏下滑的身体,触手之处是诡异的沉重。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摊探向伍氏的鼻下,然而并无呼吸之感。
她又不死心,又将手覆上伍氏的心口,依旧是一片死寂。
赵金儿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冲破雨幕,响彻整个院落:“老祖宗,去了!”
她的声音,如同是另一道惊雷。霎时间,在场所有人,都错愕不已,僵在了原地。
陈宜想也不想,指着陈宁道:“大哥,你把母亲气死了!”
陈宁仪态尽失,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尔后才站定,肃着一张脸:“三弟慎言!母亲明明是被你的姨娘给惊吓而死。”他作为陈家长房,如何能背上逼死嫡母的这一重罪?只恨三弟陈宜是个脑筋没转弯的,这种时候居然说些蠢话,也不怕将整个陈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陈宜哪里管这些弯弯绕绕,跳将起来:“明明就是被你气死的,母亲最疼我的金儿,要不是你执意要打要杀的,怎么会把母亲气死?金儿,你说是不是?”
他回头要去和赵氏找认同,但是赵金儿此刻只顾扶着伍氏的尸身,恸哭不已,丝毫没有注意到三爷的眼神示意。
陈宁看着自己这个弟弟,脸色慢慢沉了下去:无论如何,此事不能由外人知晓。下人们能想法子彻底消失,可陈宜,毕竟是陈家的三老爷,想要叫他消失,自然是不可能的。
可他这个性子,这张嘴,但凡放他出去,必定到处乱传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