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小姐大抵也被她吓了一跳,当场就悻悻地住了嘴。
裘书柔自诩当了回路见不平的侠士,满意地提起裙摆准备转身离去,一回头,却瞥见不远处另一棵大树下正站着人,一身劲装,面目凶悍。
裘书柔当时不知他是谁,直到这人策马满载而归,被圣上夸赞,才知道他就是自己将来的夫婿,李诉。
她回到家中,裘母问她有没有在春猎时瞧见李诉,看她眼神飘来飘去就知道她心里有鬼,连忙追问。
裘书柔从实说完,也没觉得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然而裘母看着她,向来温婉的人眉间竟生出愁绪,忍不住碎碎念道:“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是孩子心性?偏偏李郎正好撞见……”
“撞见怎么了?”裘书柔抱着裘母的胳膊,拖长尾音道,“说不定他还赞我心思纯良,不是矫揉造作的女子呢!”
裘母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叹道:“寻常人家的姑娘,未过门时都想着收敛性情,多些温婉柔顺,才好讨婆家和夫君喜欢。”
“你倒好,当众与人争执,还偏偏是为了李郎——他本就是外乡人,在京里立足不易,旁人若再添些闲话,他待如何?”
裘书柔愣住了:“我没想那么多……”
裘母脸上的愁绪更多了几分:“李郎是武官,必定性子刚直些,你再这般不管不顾,日后相处,必定容易起争执……娘怕的是,你的这份纯良,在他眼里反倒成了‘不贤’。”
裘书柔越听头越低,一时手足无措,连怎么回到自己院里的都不知道。恰在此时,她的贴身丫鬟竟然笑着推门进来,说姑爷送来了礼件。
裘书柔素爱看话本子,当时闷在被里不肯起来,一听,惊道:“什么东西?该不会是什么白绫或者鸩酒吧?拿走拿走!”
但丫鬟捧到她面前的居然是一盆花,说:“姑爷听闻小姐喜爱花草,恰巧春猎时在溪畔发现了这株水仙,就特意派人送来了府上,赠给小姐。”
裘书柔的确爱花,一听是水仙更是立即起来,掀开布巾一瞧,却忍不住笑了。
“那不是水仙,是风信,花茎上还打着小小的花苞,想来是他其实不懂花草,听了旁人描述,以为长在水边的就是,这才闹了个乌龙。”
“可笑归笑,我还是将那盆风信栽在了院子里,日日浇水,看花苞慢慢鼓起。”
“后来,我们成了婚。”
裘书柔说到这里,似乎也被扯进了往昔的景象里,嘴角含笑。
红烛高烧,李诉小心翼翼又万分笨拙地挑开她的盖头,凶悍的眉眼映着烛光,罕见地十分温和,甚至温柔。
“婚后头几年,他待我很好,我头上那支陪嫁的簪子失了光泽,他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过了半月,他揣回一支白玉簪,边替我簪上,边说家里底子薄,许诺定会好好当差,让我过上好日子。”
后来,李诉果然步步高升,家里的境况一日好过一日。
“只是,孩子迟迟不来,我心里的确过意不去,娘家又催得紧。我听说城外的香藏寺求子灵验,便常去上香拜佛,但惦记着院里的花草,总是当日去,当日归。”
“或许是我的诚心真感动了神佛,十个月过去,谦儿降生了。我抱着谦儿,他抱着我们母子,说已经此生圆满。”
那时的裘书柔也真的以为,她们能就此幸福相爱地过完余生。
又是从哪一刻起,开始变了呢?
“直到有一天夜里,他回来时脸色铁青,问他,他只闷头喝酒,一言不发。我以为是他办的差事出了问题,想到香藏寺佛祖灵验,再次前去,只求他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