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颂又成熟又稳重,想长姐一样,顾涟初难得露出点泄气模样来,“这是不是老天在告诉我,最好不要办邸报?”
夏时颂轻笑了一声,在重重雨幕中又轻又明晰,“我来京城时,恰逢灵泽末年流民之乱,我携带了大量家财,一路上连官道都不敢靠近,只能在山野中行走。”
“整整六月,我几度濒死,为了保命,不得不打扮成男子样貌,又差点被抓去镇压军。”
“太苦太苦了,那时我就坚信,没有什么老天,只有自己。”
“顾公子,事在人为。”
一直到两人分别,顾涟初脑海中都不停地上演着她话中的场面。夏时颂身材娇小,她不敢想象,那样的女子是如何一匹马、一个人、徒步荒野,六个月到了京城,投奔自己的远方舅舅。
事在人为。
这样浅显的道理,顾涟初听了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四个字背后深重的意义。
他经过一家书局,因为阴雨绵绵,大半的店铺都关着门,只有这家书局大门敞开,掌柜的正坐在屋檐下闭目养神,桌边靠着一个木牌,正是上面的字,吸引了顾涟初。
上面写着“活字售卖”。
难不成真是自己想的那样?顾涟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轻拍掌柜的肩膀,待人睁眼后道:“这里可是在卖印坊的工具?”
老板点点头,百无聊赖地指着旁边的木牌,“有,都有,整整一套。”
顾涟初喜出望外,问了价,却发现是一个远超出他们预期的价格,甚至能把他们准备的第一波成本尽数花完。
这就意味着买纸、买墨,就要重新凑钱,成本一下子骤增。
顾涟初提出要看看东西,掌柜的从库房里将东西取出来,顾涟初细细看过,发现每个字都有磨损,但是却相当轻微,算得上八成新了。
这套东西十分齐全,不用等木工制作,对于他们来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顾涟初连忙道:“掌柜的,我要了这东西,你给我留着,过几日我再来付钱,可行?”
掌柜的抬眼打量他,似乎是笃定他买不起,于是说:“只能应承给你留到明日,不能再多了。”
顾涟初连声应好,回到了王府。
他向苏云书说了今天的经过,苏云书竟然也觉得自己印刷更好,免得受制于人,也更隐蔽。
现在筹钱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顾涟初准备明日再找夏时颂商量商量,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话,那就可以确定出资份额了。
到了傍晚,雨越下越大了。顾涟初看着泛红的天色心道这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去。
他刚准备拿着伞去接张远下学,就被苏云书拉住了。
苏云书道:“我去吧,躺了一下午骨头都僵了。”
顾涟初还要阻拦,苏云书看了看天色说:“王爷应该快回来了,你去接他吧。”
顾涟初只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