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日落前结束。两艘科林斯战船被俘,其余仓皇逃窜。但胜利的喜悦很快被沉重的现实冲淡——一艘满载谷物的商船被击沈,港面上漂浮着金黄的麦粒和破碎的陶罐。
莱山德从仓库顶部下来,踏上码头时才感到双腿发软。胜利的欢呼声中夹杂着伤者的呻吟和阵亡者家属的哭泣。他看见父亲的战舰缓缓驶回港口,船体有多处损伤,但旗帜依然骄傲地飘扬。
「损失统计!」港口官员大声呼喊,「船只、货物、人员。。。全部统计出来!」
初步报告令人沮丧:一艘商船完全损失,两艘严重损坏;三十名水手阵亡,二十名受伤;珍贵的谷物沉入海底,这在粮食本就紧张的时期更是雪上加霜。
卡里克斯从战舰上下来,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他看见儿子,微微点头,然后继续指挥清理工作和伤员救助。
当晚,莱山德在军营里帮着照顾伤兵。一个年轻水手握着他的手不停颤抖:「他们。。。他们故意攻击商船。。。科林斯人想要饿死我们。。。」
「安静,朋友,你安全了,」莱山德笨拙地安慰着,用湿布擦拭水手额头的伤口,「雅典娜保佑,你还活着。」
「活着?」水手苦笑道,他的腿受了重伤,很可能永远无法再航海,「为了什么?为了饿死在即将来临的围城中?科林斯人知道击沈粮船比击沈战舰更有用。。。他们在摧毁我们的补给线。。。」
另一个年长伤兵插话:「这只是开始,孩子。科林斯不敢直接攻击雅典港口,所以攻击我们的商船。接下来会是更远的贸易路线。。。然后是盟邦。。。直到我们孤立无援。」
莱山德默默听着,战争的真实面貌逐渐清晰——这不是英雄史诗,而是残酷的消耗战。
卡里克斯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营帐,盔甲上还沾着血迹。他看见儿子在帮忙包扎伤口,眼神复杂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今天表现得很勇敢,莱山德,」卡里克斯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但也非常愚蠢。如果科林斯人发现你的位置,一轮箭矢就能要你的命。」
「我只是想帮忙,父亲,」莱山德低声说,「我看见他们攻击我们的商船,我。。。我很愤怒。」
卡里克斯沉重地坐下,允许儿子帮他卸下胸甲。「愤怒是士兵最危险的情绪,莱山德。它让你冲动,轻率,容易中埋伏。纪律和训练才是生存的关键。」
他仔细检查儿子的脸庞,彷佛第一次真正看到他的成长:「不过。。。那个投掷确实了不起。连老兵都在谈论它。」
「记住今天,儿子。」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这不是英雄的史诗,这是残酷的现实。科林斯人宁可毁掉粮食,也不愿它们运到雅典。」
「为什么,父亲?为什么他们如此仇恨我们?」
卡里克斯苦笑:「这不是个人仇恨,是政治和利益。科林斯曾经是希腊最富有的城邦,现在雅典威胁到他们的地位。恐惧和嫉妒比仇恨更危险。」
他指向营帐外:「看看那些伤员,记住他们的脸。记住沉没商船代表的饥饿家庭。这就是战争的真实代价。当政治家们高谈荣誉时,普通人在付出鲜血和生命。」
莱山德沉默良久,然后轻声问:「我们会赢吗,父亲?」
「我不知道,儿子,」卡里克斯诚实地回答,「但我们必须战斗,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生存。雅典没有选择,我们也没有。」
在奥林匹斯山上,三位神明仍在争论。
战神阿瑞斯坚持要赐予莱山德战神的祝福:「那个男孩有潜质,我要让他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战士!」
「然后让他像阿喀琉斯一样早逝?」不和女神厄里斯反问,「拜托,我们需要的是持久的冲突,不是昙花一现的英雄。让他在阴影中成长,经历挫折和失败,那样才能塑造出真正有趣的战士。」
战神阿瑞斯不满地嘟囔:「你们总是谈论『塑造』和『过程』,我要的是立即的结果!让那男孩明天就成为传奇!让他的名声响彻希腊!」
「然后引起众神之王宙斯的注意?」复仇女神涅墨西斯冷冷地问,「你知道他对直接干预的惩罚。上次你这么做,被罚清洗奥林匹斯的所有厕所一百年,忘了吗?」
战神阿瑞斯突然正经:「该死的厕所。。。但这次不一样!我只是想。。。鼓励一个有潜力的凡人!」
不和女神厄里斯却有不同意见:「为什么不让他经历更多痛苦呢?失去亲人,遭受背叛。。。这些才是塑造真正战士的养分。」
「噢,我喜欢这个想法!」不和女神厄里斯眼睛发亮,「想像一下,如果他的父亲在下一场战斗中阵亡。。。那会多么深刻地改变他!或者更好,让他的父亲被指控叛国,被迫流亡。。。」
战神阿瑞斯难得地表现出犹豫:「失去父亲。。。这有点太残忍了,即使是对我来说。」
「残忍?」不和女神厄里斯笑道,「这叫戏剧性!悲剧创造伟大!看看赫克托耳,看看阿伽门农。。。没有悲剧,哪来的史诗?」
复仇女神涅墨西斯打断他们:「命运纺线显示,卡里克斯·莱山德的父亲将在三年后的斯法克特利亚岛(伯罗奔尼撒半岛西南海岸岛屿)战役中阵亡。这是既定命运,无法改变。」
不和女神厄里斯失望地撇嘴:「还要等三年?太久了!不能提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