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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药铺当归羹 医患间的 救命 之恩(第1页)

当归羹里的魂

陈墨攥着银汤勺的手沁出了汗,勺底映出的身影还没完全消散——青布药童服的边角沾着些干草药屑,阿顺垂着眼,指节分明的手捧着个油纸药包,药柜上的铜环在他身后泛着冷光。那药包的褶皱他记得清楚,去年冬天他来抓治风寒的药,阿顺就是用这样的油纸包给他裹药,还在纸角折了个小小的三角,说“这样药渣就不会漏出来,你娘煎药也方便”。

“方先生,”陈墨的声音在药铺里打了个颤,空气中弥漫的当归香突然变得呛人,像是要把过往的回忆都裹着翻涌上来,“阿顺他……还在这儿?”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汤勺的边缘,这银汤勺是他娘去年生日时给他买的,当时阿顺还笑着说“这勺子亮堂,以后盛羹肯定好看”,没想到如今竟成了能看见阿顺身影的媒介。

方先生佝偻着背,从药柜后探出头来。他的眼睛红肿得像两颗熟桃,花白的胡须上还挂着泪珠,指尖在药柜的抽屉上顿了顿,那抽屉里还放着阿顺当年用来整理药材的竹筛子,筛眼里还卡着几丝晒干的黄芪。“三年了,”他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自打阿顺救了我,这药铺就成了他的家。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扫院子,把草药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连药柜上的铜环都要擦三遍。可我没想到,他最后竟是为了护着这些药材……”

陈墨跟着方先生走到药柜旁,那碗当归羹还放在显眼的位置。粗瓷碗是阿顺生前常用的,碗沿有个小小的缺口,是去年他搬药罐时不小心磕到的,当时他还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方先生,这碗我会赔的”,方先生却笑着说“没事,磕了口才更有家的样子”。此刻碗里的汤汁泛着琥珀色,当归片在碗底沉睡着,黄芪的碎末浮在表面,像撒了一层金粉。“这羹,阿顺教您做的?”陈墨轻声问,目光落在碗里,仿佛能看见阿顺站在灶台前,小心翼翼地往锅里加黄芪的样子。

方先生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碗沿,指尖的温度让碗壁凝出了一层薄霜。“三年前我出诊,去的是山那边的李家村,那天还下着小雨,路特别滑。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突然冲出来几个山匪,他们抢了我的药箱,还把我推到了坡下。我当时以为自己要完了,没想到阿顺突然从树后冲了出来。”方先生的声音哽咽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当时还是个樵夫,背着一捆柴,手里举着砍柴刀,大声喊着‘不许欺负方先生’。山匪被他唬住了,可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就一个人,其中一个人挥着刀就朝他砍去,他为了护着我,硬生生用腿挡了一下。山匪砍伤了他的腿,他却死死抱着我的药箱不放,直到山匪跑了,他才瘫坐在地上,腿上的血把裤子都染红了。”

陈墨的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起阿顺腿上的疤痕。有一次阿顺帮他拿高处的药材,裤腿往上缩了些,他看见那道长长的疤痕,阿顺却笑着说“这是好汉疤,以后能护着药铺”。原来这疤痕背后,藏着这样惊险的故事。“后来您就把他带回药铺了?”陈墨问,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像是怕惊扰了空气中飘荡的回忆。

“是啊,”方先生叹了口气,“我把他带回药铺,给他包扎伤口,可他醒了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方先生,您的药箱没丢吧’。我当时特别感动,就问他愿不愿意留在药铺帮忙。他说自己腿残了,没法再砍柴,能在药铺帮忙是他的福气。从那以后,他就成了药铺的药童,每天忙前忙后,比谁都勤快。”方先生顿了顿,又说,“他学东西特别快,我教他认药材,他没过多久就都认全了,还能记住每种药材的功效和用法。有一次有个老主顾来抓药,我一时忘了其中一味药的用量,还是阿顺提醒我的。”

去年夏天的那场雨,陈墨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天的雨下得特别大,像是要把整个成都都淹了似的,锦江的水涨得都快漫过岸了,岸边的柳树都被冲得歪歪斜斜。他当时正在家里帮娘收拾东西,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呼救声,他跑出去一看,只见一个孩童在河里挣扎,水流特别急,眼看就要被冲走了。就在这时,他看见阿顺从药铺的方向跑过来,连蓑衣都没穿,头发和衣服瞬间就被雨水打湿了。阿顺跑到河边,连犹豫都没犹豫,就跳进了水里。河水特别凉,阿顺在水里艰难地朝着孩童的方向游去,好几次被浪打得差点沉下去,可他还是坚持着,最后终于抓住了孩童,用尽全身力气把孩童往岸边推。岸边的人赶紧把孩童拉了上来,可阿顺却因为体力不支,被水流冲出去了一段距离,最后还是几个年轻人跳下去把他救上来的。

“他被救上来的时候,嘴唇都冻紫了,腿上的旧伤也裂开了,流了好多血。”方先生的声音里满是自责,“当时我给他包扎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他的伤口明明已经愈合了,可那天却突然红肿起来,还发着高烧。我给他开了最好的药,每天都给他熬药、换药,可他的病情却一天比一天重。他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总惦记着药铺,说‘方先生,药材别受潮了,我明天就去整理’。直到他走的前一天,他还拉着我的手说,药铺后院有东西,让我一定要看好药材,尤其是每个月初一的时候,让我别让陌生人进后院。我当时以为他是烧糊涂了,没当回事,现在想想,我真是后悔啊!”方先生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滴在药柜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陈墨跟着方先生走到后院,这里种着一片草药,薄荷、紫苏、金银花……绿油油的叶子在月光下泛着光,晚风一吹,还带着淡淡的草药香。他记得阿顺经常在这里打理草药,有一次他来药铺,看见阿顺蹲在薄荷丛旁,小心翼翼地给薄荷浇水,还对着薄荷说话,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阿顺说的东西,就是您说的那个影子?”陈墨问,目光看向墙角的老槐树,树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阴森。

方先生点了点头,指着墙角的一棵老槐树,声音压低了些,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到似的。“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有个病患来药铺看病,他说自己总觉得胸闷、咳嗽,我当时没仔细诊断,就给他开了治风寒的药。可他吃了药之后,病情不仅没好转,反而更严重了,最后没几天就去世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得的不是风寒,而是肺痨。他死后,他的家人来药铺闹过,我心里也一直很愧疚,就给了他们一些钱,还去他的坟前拜过。可没想到,他的怨念不散,化作了影子,每逢初一就会来偷药材。我之前一直没发现,直到阿顺来了之后,他说他总觉得后院不对劲,有时候晚上能听到奇怪的声音。阿顺为了挡着他,每次初一都会守在后院,用身体护住药柜,被影子的寒气侵体,才加重了病情。”

陈墨突然想起了手里的银汤勺,他举起勺子,对着月光照了照。勺底又映出了阿顺的身影,这次他手里的砍柴刀清晰可见,刀身上还沾着些草药汁,那草药汁的颜色,和后院紫苏的颜色很像。“方先生,您看!”陈墨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他觉得这是阿顺在指引他们,要他们帮他完成未完成的事。

方先生凑过来看了看,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是阿顺的砍柴刀,他当年就是用这把刀救了我。这把刀是他爹给他的,他特别珍惜,平时都舍不得用,只有上山砍柴的时候才会带在身上。后来他腿残了,没法再砍柴,就把刀放在了后院的柴房里,说留着当个念想。”方先生的手轻轻抚过勺底映出的刀影,像是在抚摸阿顺的刀。

陈墨跟着银汤勺的指引,朝着老槐树的方向走去。在老槐树的树根下,他果然找到了那把砍柴刀。刀身已经有些生锈了,可刀柄上的木纹还清晰可见,上面还留着阿顺握刀时的痕迹,草药汁在刀身上凝结成了暗红色的痂,像是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陈墨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刀,刀柄的温度比他想象中要凉一些,像是还残留着阿顺的气息。

方先生从屋里端来那碗当归羹,用勺子舀起汤汁,轻轻涂在刀身上。汤汁顺着刀身往下流,在锈迹上留下一道道琥珀色的痕迹。就在汤汁接触刀身的那一刻,一道白光从刀身上冒了出来,照亮了整个后院。陈墨和方先生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阿顺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他还是穿着那身青布药童服,手里捧着药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和他们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方先生,”阿顺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却清晰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我把影子赶走了,以后药铺就安全了。您不用再担心药材会被偷了。”

方先生伸出手,想抓住阿顺的手,可指尖却穿过了他的身影,只摸到一片冰凉的空气。“阿顺,是我对不起你。要是我当初早点发现那个影子,要是我能把你的病治好,你就不会走了。”方先生哭着说,声音里满是悔恨。

阿顺笑了笑,把药包放在药柜上,那药包正是他之前捧着的那个。“方先生,您别难过。能在药铺帮忙,能和您一起煮当归羹,能认识陈墨兄弟,我已经很开心了。这几年在药铺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他的目光转向陈墨,笑着说,“陈墨兄弟,你娘的身体还好吗?上次我给她的那个润肺的方子,她用了之后有没有好一些?”

陈墨听到阿顺的话,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阿顺哥,我娘的身体好多了,她还总念叨你,说你是个好人。”他哽咽着说,“你放心,我会经常来药铺帮方先生打理,会把药铺照顾好的。”

阿顺点了点头,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这当归羹的食谱,您要好好保存。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回来看看您的,看看药铺。”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方先生,陈墨兄弟,再见了。”说完,阿顺的身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当归香。

阿顺的身影消散了,可空气中的当归香却变得更浓了,像是在诉说着不舍。陈墨看着那碗当归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味魂录》。那是一本他用来记录美食背后故事的本子,封面是他娘亲手缝的蓝布,上面还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他从开始记录《味魂录》到现在,已经记了十几道菜了,每一道菜背后,都有一个温暖的故事。可他觉得,阿顺的当归羹,是最特别的一道,因为这道羹里,藏着阿顺的善良和情谊。

“方先生,”陈墨从包里拿出《味魂录》,翻开空白的一页,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着,“我想把阿顺的当归羹记下来,把他的故事写进去,让更多人知道他的故事,知道药铺里有这么一个善良的药童。”

方先生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好啊。阿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的。他这辈子,最希望的就是能帮到别人。”方先生凑过来看了看《味魂录》,“我帮你一起回忆,把当归羹的做法和阿顺的故事都写得详细些。”

陈墨拿起笔,先写下了“当归羹”三个字,字体工整有力。然后他开始仔细记录食谱:当归五克,黄芪三克,糯米五十克,红糖适量。先将当归、黄芪用清水浸泡半小时,这里的清水最好是山泉水,阿顺说山泉水煮出来的药汁更香醇;浸泡的时候,要把当归和黄芪轻轻洗一下,去掉表面的杂质,阿顺每次都会洗得特别仔细,生怕有杂质影响药效。然后放入锅中,加适量清水,清水的量要没过药材两指,阿顺说这样药材的药效才能充分煮出来;大火煮开后转小火煮二十分钟,煮的时候要时不时搅拌一下,防止药材粘在锅底;煮好后用纱布过滤,去渣取汁,过滤的时候要把纱布叠两层,这样药渣过滤得更干净。再将糯米放入锅中,加入药汁,糯米要提前浸泡一个小时,这样煮出来的粥更软糯;大火煮开后转小火煮成粥,煮粥的时候要耐心,每隔几分钟就要搅拌一下,防止粥糊底;最后加入红糖调味,红糖要少放些,阿顺说太甜会掩盖当归和黄芪的香味,适量的红糖既能调味,又能补气血。

陈墨一边写,一边回忆着阿顺煮当归羹的样子。他记得有一次他来药铺,正好赶上阿顺煮当归羹,阿顺站在灶台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时不时用勺子舀起一些粥,看看粥的浓稠度。当时他还问阿顺“为什么要这么仔细”,阿顺笑着说“这当归羹是给方先生补气血的,也是给来药铺的老主顾尝的,一定要煮得好吃,这样大家才会喜欢”。

写完食谱,陈墨又开始写下当归羹背后的故事。他一笔一划地写着,从阿顺救方先生的场景写起,把山匪的凶狠、阿顺的勇敢都写了进去;然后写阿顺留在药铺当药童,每天忙碌的身影,他如何认真地整理药材、如何耐心地给主顾抓药、如何细心地照顾方先生;再写去年夏天阿顺救落水孩童的事,把当时的惊险场面、阿顺的无私都记录下来;最后写阿顺为了护着药铺,被影子的寒气侵体,最终去世的事,把方先生的自责、阿顺的善良都融入其中。

他写得很认真,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他的感动和怀念。写到阿顺挡刀救方先生的时候,他的眼泪滴在了纸页上,晕开了字迹,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继续写;写到阿顺在药铺里忙碌的时候,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仿佛又看到了阿顺忙碌的身影;写到阿顺去世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笔也停了好几次,才勉强写完。

“阿顺虽然走了,可他的精神却像这当归羹一样,温暖着每一个人。他的善良、他的勇敢、他的无私,都会永远留在我们心里。”陈墨在本子上写下了这句话,然后合上了《味魂录》,把本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份珍贵的礼物。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药铺里,给药铺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那碗当归羹还放在药柜旁,汤汁里飘着淡淡的草药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暖。陈墨知道,从今天起,这碗当归羹不仅是一道补气血的美食,更是一段跨越生死的情谊,一份永不消散的温暖。它会像阿顺的精神一样,永远留在药铺里,留在每一个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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