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带了村里最好的石匠和木匠来。”张大正转身指向身后,“谁家的屋子需要修,尽管说。”
“是的嘞言大夫,病人需要照顾的,洗衣做饭这些,都交给我们。”一个大娘挽起袖子道,“也该让你们歇歇了。”
言锦看着他们,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几步,俯身行了一个大礼:“言锦在此多谢诸位相助。”
“哎呦,瞎客气,咱们可不整这些虚的。”陈笑棠道,“走着,去干活!”
很快,整个镇子就活了过来。
在大多数病人痊愈的的那天傍晚,镇中央的空地上难得的燃起了篝火。
大家围坐在一起,火光映着所有人的脸,不少人觉得还有些恍惚,仿佛那场瘟疫是一场梦一般。
这时,陈笑棠站起来,她毫不胆怯,举着粗陶碗:“等这场灾过去了,咱们大石堡和镇上就是一家人!往后年年走动,互相帮衬!”
“对!一家人!”众人齐声应和,碗碰在一起的声音清脆响亮。
这时有人问了声:“言大夫呢?”
言大夫要回家找小娘子。
言锦负着手溜达在小路上,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调,眉眼舒展。
这歌还是上回来古瓷镇时,宿淮唱给他听的。
调子从唇齿间轻轻淌出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思念和许多即将满溢的欣悦。他和宿淮已有小半月未能好好见面了,镇上的事务、病人的隔离,总像一层无形的纱隔在中间。
可如今不同了。他想着今晨叶琦的话,嘴角便忍不住向上弯。叶大夫说,宿淮脉象平稳,疫症已清,只需再静养一两日便可无恙。
远离人群后,白日的喧嚣与忙碌如同退潮般消散,只余下无边无际的宁静笼罩着这座刚刚痊愈的小镇。
言锦独自走着,并未点灯,任由清浅的月光流淌一身。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格外幽深。
微风拂过,带着夏日夜晚独有的清凉,他微微仰起头,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平稳而绵长。
这些时日以来紧绷的心神,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
夜色温柔,万物俱寂。
忽然,自前方一处屋檐下传来了细微的声响,言锦眨了眨眼,上前看去。
月光洒在窦小花单薄的肩膀上。她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台阶上,头深深埋着,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而后他柔和了眉眼道:“怎么坐在这里了?”
窦小花闻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痕。
她用力揉了揉脸,试图挤出一个笑容:“言锦,我要离开这里了。”
她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奶奶的丧事已经办完,我不学医了,我要离开这里,去京城学做菜。”
言锦看着眼前这个一夜长大的女孩,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瘟疫已经过去,但留给每个人的,不只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那些被夺走的亲人和空荡的屋舍,都成了心底无法愈合的伤。
可正是这些伤痛,让人更懂得生命的重量,也让人有了带着记忆继续前行的勇气。
当年的青霄是这样,如今的窦小花也是。
“好。”言锦轻声说,“聂姑娘怎么样了?”
聂姑娘就是镇长儿子的媳妇,她和她的女儿是幸存下来的人之一,但是因为全家只剩下她们二人,叶琦担心她们行动不便,便接到了自己家里,与窦小花一道。
“聂姐姐说先回娘家,然后与我一起去京城谋出路。”窦小花问道,“言锦,大家都说女娃娃谋生没出路,可是我觉得我能行,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