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站在碑前,望着漫天光雨,轻声问:“叔叔,我们现在赢了吗?”
旅人从河中归来,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却眼神明亮。
“还没。”他说,“但我们已经开始织新的命运了。”
话音刚落,地面微微震动。
归墟井方向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井壁符文逐一熄灭,织机停止运转。封印并未完全破裂,但已出现细微松动,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机制正在重启。
“三年。”张天最后的身影浮现半空,“三年之内,共生意志体会卷土重来,这一次,它将学会模仿情感,制造虚假的温暖与关怀,让人们自愿交出自由。”
旅人点头:“那就三年后再战。”
“可你未必撑得到那时候。”张天凝视着他,“命蛊残痕虽被压制,仍在侵蚀你的经脉。每动一次刀,就多一分傀儡化的风险。”
“我知道。”旅人笑了笑,“但只要还能走一天,我就不会停下。况且……”他看向阿满,“我已经找到继承者了。”
孩子不明所以,只觉胸口一热,低头发现那枚银丝竟已融入皮肤,形成一道淡淡脉络,如同血脉延伸。
旅人蹲下身,将断尘刀轻轻放在他脚边。
“等你长大,若还想继续织这块布,就拿起它。”
“若不想,也没关系。毕竟,真正的实织,从来不在刀里,而在每个人愿意为别人多走一步的路上。”
晨曦再临。
江雾弥漫,乌篷船缓缓启航。岸边石桥上,百姓们仍在诵读《实织录》,一名小女孩踮起脚尖,在碑侧刻下新句:
>“我愿世间,
>每一针都有温度,
>每一线都不孤单。”
旅人立于船尾,望着渐行渐远的江南,手中握着一片从桑树飘落的叶子。叶脉清晰,宛若地图。
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
南荒实织碑即将现裂,北方冰原下埋着失传的“情纬纺车”,西陲沙漠深处藏着初代织主留下的“愿经石窟”……还有无数秘密等待揭开。
但他不再孤独。
因为风吹过的地方,都有人在织布,有人在唱歌,有人在教孩子认第一个字。
而每当夜深人静,总会有那么几架织机,在无人注视时悄然响起。
仿佛有看不见的手,仍在继续编织那个不肯醒来的梦。
断尘刀安静地躺在舱中,刀身映着流水,光影流转间,那行铭文愈发清晰:
**“丝尽人不灭,刀残志更坚。”**
风起了。
吹过山川,吹过田野,吹过千家万户的窗棂。
有人在织布,有人在写字,有人在教孩子唱一首关于春天和丝线的歌。
而在大地最深处,归墟井静静沉眠,井壁符文缓缓旋转,如同一颗不甘的心脏,等待下一次叩击。
但这一次,旅人不再惧怕。
因为他知道,只要还有人愿意把第一根丝送给别人,那把刀,就永远不会真正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