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带着疑问而来??不是为了摧毁,而是为了理解。”
说完,她化作一粒微光,落入我的心口,竟被承忆花轻轻接纳,融入花瓣之中。
那一瓣,从此泛着银灰光泽,宛如霜月。
我缓缓归返湖心岛。
天还未亮,但东方已透出淡淡的紫意。阿芽已在门口等我,手中捧着一件新织的衣裳??靛蓝底色,绣满细小的承忆花,每朵花心都嵌着一颗微型命格晶石,据说能感应持有者的情绪波动。
“穿上吧,”她说,“今天会有贵客。”
我没问是谁。
直到辰时初刻,一艘白帆船自南渊深处驶来。船头站着三人:一位是自治议会使者,另一位是西漠来的老学士李砚,第三位……是一位盲女。
她约莫二十出头,白衣素裙,眉心一点朱砂,手中握着一根由共忆莲茎编织而成的权杖。她虽不见光明,却步伐稳健,仿佛脚下自有路径指引。
她是“观无者”一族最后的传人。
传说这一族天生无瞳,却能窥见记忆的本质??他们能看到“记忆之河”的流向,听见“遗忘之声”的低语,甚至预知哪些历史即将被集体抹除。
她在岸边停下,转向我,轻声道:
>“苏棠,你已准备好提出第一个问题了吗?”
全场寂静。
我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枚由镜面冻结而成的冰碑,将其高举过顶。
承忆花在我胸前剧烈震颤,花瓣一片片展开,释放出积蓄十年的光华。那光扫过湖面,触及九百座守心塔,塔顶铭辉同时响应,齐齐点亮!
天地为之变色。
风止,水凝,鸟雀悬空不动。
在这绝对静谧的一瞬,我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时空:
>“如果所有人的记忆都可以被修改,那么??**什么是不可被否定的存在?**”
问题出口的刹那,整个南渊陷入短暂的空白。
紧接着,异象纷呈。
湖底升起一道螺旋状的光柱,直贯云霄。光中浮现出无数面孔:有早已逝去的先贤,有尚未出生的孩童,有异乡旅人,也有敌国俘虏……他们彼此陌生,却在同一时刻张口,齐声回应:
>“**选择。**”
>“**自由意志的选择,无法被抹除。**”
>“哪怕记忆被改写,哪怕身份被重构,只要还保有做出选择的权利,人便仍是人。”
光柱持续了整整三息,随后轰然炸裂,化作漫天星屑,洒落大地。
那些星屑落地即生根,一夜之间,南渊全境开满了从未见过的新种承忆花??它们通体透明,内部似有光影流转,每当有人经过,便会映出此人一生中最关键的三次抉择时刻。
李砚当场落泪,跪地书写:“此乃《抉择录》开端,当列为共忆体系核心典籍。”
盲女则微笑点头:“你问得好。但这只是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多人站出来,提出他们的疑问。有人会问‘爱是否真实’,有人会问‘牺牲是否有意义’,还有人会问‘我是否存在’……”
她顿了顿,望向远方:
>“而每一次提问,都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坚韧一分。”
>“因为唯有敢于怀疑,才配真正相信。”
七日后,全国第一座“争议碑”在湖心岛建成。
碑身由黑白双色石材拼接而成,左侧刻着官方版《共忆录》摘要,右侧则留白,供民众提交不同版本的历史记载。短短半月内,已有上千条记录被铭刻其上:有人说北境之战实为内乱引发,而非外敌入侵;有人说千菱并非自愿分离情感,而是被议会阴谋驱逐;甚至有人声称,最早的渡忆仪式,根本就是一场大规模的精神控制实验……
争论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