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指责“梦播”是新型洗脑,比归序联盟更隐蔽??至少后者明着控制,而现在,连被影响的人都浑然不觉。抗议者在广场上焚烧播放设备,高喊:“还我清醒!还我无知的权利!”
陈星没有阻止。
他在焚火旁坐下,掏出那封写给“尚未闭嘴的孩子”的信,轻轻投入火焰。火光中,蝴蝶徽章熔化成液态金属,流淌成一条细线,钻入地面消失不见。
“你们说得对。”他对围观人群说,“这确实危险。因为我们无法保证梦境不会变成新的教条。但请想想??当一个人在梦里第一次喊出‘我不信’,那一刻的颤抖,是不是比千万次正确的回答更真实?”
无人回应,但火焰烧得更旺了。
十日后,林远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掌天瓶的日志仪自动重启,显示出一组新坐标??不是空间位置,而是一种情绪频率,名为“困惑的临界点”。
“它在指引我们去某个……正在诞生重大疑问的地方。”林远说。
陈星立刻启程。
他们穿越三十七个星域,最终停在一颗不起眼的褐矮星轨道上。这里没有文明痕迹,只有一艘废弃的观测舱漂浮在虚空。舱内布满灰尘,控制台上却亮着一盏绿灯,屏幕显示着一句话:
>“我已经问了三年零四个月。”
>“没有人回答。”
>“但我还在问。”
陈星坐下来,读完全部日志。
原来是一名孤独的天文研究员,在发现宇宙膨胀速率存在微小波动后,开始质疑“物理常数永恒不变”的基本假设。他向上级报告,被斥为妄想;发表论文,遭全网嘲讽;申请观测资源,被告知“优先级低于娱乐直播”。于是他偷乘废弃飞船来到这里,用私人设备持续记录数据,每天重复提问:
>“为什么Hubble常数在局部区域出现0。003%的偏差?”
十年过去,设备老化,食物耗尽,他死了。但他的最后一条指令让计算机继续发送这个问题,每秒一次,向全宇宙广播。
“他不是科学家。”陈星轻声说,“他是殉道者。”
林远低头看着数据流,忽然颤声说:“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我们刚刚确认??那个0。003%的偏差,真实存在。而且……它正在扩大。”
两人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寒意。
这意味着,某些最基本的“真理”,正在松动。
他们带回了那台老式发射器。陈星将它安置在广场中央,接通能源。机器启动瞬间,整座城市的灯光随之闪烁,如同集体呼吸。然后,一声悠长的“滴??”响彻天地,带着沙哑的杂音,像是从时间尽头传来。
每个听到这声讯号的人,无论在做什么,都停了下来。
学生放下笔,工人停下机械臂,政客中断演讲,孩子松开玩具。他们抬头,仿佛第一次意识到:头顶的星空,并非静止的幕布,而是充满未知褶皱的活物。
当晚,全球新增两百万条问题记录。
有的来自顶尖实验室:“是否所有物理定律都有保质期?”
有的出自厨房餐桌:“如果爱因斯坦生在渔村,还会想到相对论吗?”
还有一个五岁女孩在睡前问妈妈:“星星会不会也害怕黑?”
七个月后,第一颗“问题卫星”升空。它不携带武器,不传输影像,只循环播放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未解之问,包括但不限于:
>“意识是什么?”
>“数学是发明还是发现?”
>“如果宇宙有边界,那外面是什么?”
卫星命名为“愚者号”,发射直播中,陈星作为嘉宾发言。镜头前,他显得疲惫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