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心想你不生气才奇怪吧。
余笙轻声说道:“就这样,彼此心知肚明然后装作一无所知吧。”
顾濯问道:“这不觉得奇怪吗?”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这句话很不应该,是极为愚蠢的。
余笙没有生气。
不知为何,今天的她格外的气定神闲,说道:“当然有奇怪的道理,但这重要吗?”
“百年前的我会认为这很重要,因为我是大秦的长公主殿下,我的婚嫁会让这人世间随之而动荡,但现在的我仅是我。”
她伸出手,轻抚顾濯的脸颊,语气认真说道:“仅此而已。”
……
……
秋去冬来,玄都四时风光皆美。
在那座道殿吃着野菌火锅,喝茶与酒,于烛火中彻夜长谈再长谈。
谈话声浅时,系在余笙脚踝上的那个银铃往往就要响个不停,乱得厉害。
待到翌日清晨,也许是有风雪被吹进殿内的缘故,木地板上隐有湿意。
山间有温泉,浓雾修饰着远方的风景,让惯看的景色多出新意思。
这是他和她都喜欢的事情。
并肩而坐,飘在泉水上的木盘托着冰杯,入喉的酒水带来的感觉是那般的清冽。
然而紧随而来的炙热感觉,总是能让两人的唇间流淌出满足的喟叹声。
……
……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
在春天赶来前,顾濯下山,离开玄都。
整个人间都在等他,他总不能把那天无止境地拖下去,那样不好。
望京是顾濯的最后一处故地。
这座城市太古老,以至于数年时光的流逝,几近于无。
走在冬末的冷风中,顾濯想要去吃那一碗拌川,却发现店家居然不做了。
这让他有些遗憾,纵是在长洲书院的旧景色里逛了圈,还是不愉快。
林宅的屋檐不再是黑色的,上面多出些许暗红色,听闻是一场血腥厮杀留下的痕迹。
当顾濯和林挽衣在那座书楼门外重逢时,前者最先想到的居然是这桩变故。
推开木门,听着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彷如那年的暖黄灯火再次燃起,让昏暗的天光尽数远去。
“如果万事都再重来一遍,你知道我是谁,还会说出那句话吗?”
顾濯问得很随意,因为这本就是闲聊。
林挽衣闻言后,沉默了很长时间,认真说道:“当然。”
顾濯笑了。
林挽衣看着他的眼睛,自嘲说道:“我就是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