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爷爷和二叔像应激的狗似的,又开始跳脚起来。
唐安颜道:“我们不贪心,当初我妈嫁过来时带了一大笔嫁妆,那些金首饰被奶奶尽数抢了去卖了钱,又都给了二叔,要么还金子,要么还钱,自己选。”
那时林娟家破人亡,父母双双去世,那些嫁妆不只是她的全部家当,更是父母留下的念想。
只可惜被奶奶连哄带骗抢了去典当,如今已经不知去向,即便要了钱也赎不回来了。
其他都可以放弃,但唯独这笔嫁妆,不要钱难消心头之恨!
唐振兴和杜秀芳异口同声道:“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我?”唐安颜指指自己,“我他妈没脏话喷你已经是非常有素质了,我还在跟你讲理耶,你们这对狗男女还跟我扯上态度问题了?”
“小贱人!”唐振兴什么体面都不顾了,身为叔辈竟然抬手就要冲上来打唐安颜!
“这位同志,等等!”
唐安颜自知和男人的力量比一定会吃亏,第一时间退了两步想躲,只见一道高大的人影一闪,已然挡在她与二叔中间。
杜秀芳嗤笑一声:“怎么又是个新的,安颜成天去哪里搔首弄姿搞了这许多男人来……”
她话讲一半,被唐振兴一个眼神制止。
他见眼前这年轻人工整的白衬衫配黑色行政夹克,还戴一副斯文的眼镜,显然是体制内的打扮。
唐振兴的脸色变换如翻书,立刻便搬出平日里谄媚奉承领导的模样来:“请问您是哪个单位的领导?”
“领导谈不上,我在市委上班,”赵竹逸皱眉,“有工作需要和安颜同志对接,不想正巧碰上你们家处理家事。”
巷子里整日嘀嘀咕咕聊唐安颜的事情,家里人也听说林娟托小宋给唐安颜介绍对象,拼了命的想逃过和戴家的娃娃亲。
想必这个就是市委的赵竹逸处长,万一要是能混个脸熟,从国营厂调到市委的职位……
唐振兴顿时熄了火,已是顾不得唐安颜了,圆滑客套地笑着:“原来是赵处长,让您见笑了,您是负责哪个部门?”
赵竹逸十分厌恶唐振兴这类变脸如翻书的势利眼,撇开眼没有搭话。
但架不住伸手不打笑脸人,唐振兴厚着脸皮套近乎,他却也没法直接戳穿……
唐安颜扫一眼院子里。
唐振兴一见到领导就什么都不顾了,忙着攀关系,杜秀芳百分百听丈夫的,翻着白眼斜睨着不说话,爷爷坐着轮椅没法起身,奶奶正跟唐明晖周旋。
至于唐振华,他自始至终像透明的。
“还钱,还是金子?”唐安颜判定危机解除,朝父亲遥遥摊开手掌询问。
家中全是国营厂编制职工,似乎天然便对赵竹逸的身份有所忌惮。
但也仅仅是忌惮而已,不过骂得没那么长篇大论罢了,依然在骂。
“丧门星,你做梦!”
林娟摇摇头:“安颜,不要跟他们吵,没用的。”
她绕过爷爷的轮椅,只将这些辱骂当做是耳旁风,径直走进房间收拾起细软来。
唐安颜紧随其后。
打开衣柜,林娟不由得感叹,这些年她攒的钱都拿去给唐振华置办体面衣服了,除了唐安颜给她新买的这一身,柜子里竟只有三五件穿了好些年的旧衣服,布料的花色都磨得看不清了。
如此看来,她倒没什么可收拾的了。
唐安颜的衣柜同样这般,她不打算拿那些破衣服破被褥走,只拉开抽屉,铁盒里还有些零散的钱,约莫有五百块。
她把钱塞进夹克兜里,再看林娟,也是只带走了一对陪嫁剩下的金耳环,和前些日子织毛衣换的纸币。
挺好,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要离开这个家了,发现竟然没啥要带走的。
走出房间门,爷爷奶奶还在絮叨不停地辱骂。
唐振华终于有了点动静,他走上前来:“林娟,你能不能懂点事!你这样闹爸妈他们身体……”
林娟没与他争辩,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只当他是透明的。
她自顾自走过,连眼神都没飘忽一分。
走到院子门口,唐安颜回头道:“最后问一次,还钱还是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