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皓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那本书早已绝版,全网搜不到一本留存。据传,出版当天就被全部召回销毁,印厂负责人被判“传播有害思想”。
“书呢?”
“烧了。”渔民望向海面,“那天夜里,我女儿发烧说胡话,一直喊‘放电影’。我就念了几页给她听,结果她突然坐起来,背出整整一章。第二天退烧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敢留,怕惹事。”
宁皓闭上眼,却能在脑海中清晰浮现那一章内容??那是林小禾手稿中从未公开的部分,论述“观众如何成为影片的一部分”。她写道:
>“真正的观影不是被动接收,而是灵魂短暂脱离肉体,进入银幕内的世界。
>所以每一次注视,都是一次微小的复活。”
渔船靠岸后,宁皓徒步登上那座废弃灯塔。石阶斑驳,铁门锈死,他用力推开,灰尘簌簌落下。塔内空荡,唯有一架老式幻灯机静静立在中央,镜头对准墙壁,胶片盘仍在转动,却无光源投射。
他走近查看,发现底座刻着一行字:
>“当你找到这里,我已经成了你看不见的光。”
他取出电子琴,放在幻灯机旁,轻轻弹奏《萤火》前奏。
刹那间,墙上映出模糊影像??不是来自机器,而是空气中悬浮的尘埃,在特定声波共振下形成了动态图案:一个女孩站在海边,将一封信塞进玻璃瓶,推入浪花。
画面一闪即逝。
但宁皓知道,这不是幻觉。
这是“声致显影”??利用低频振动使微粒排列成像,原理类似沙盘共振实验。林小禾曾在笔记中提过这一设想,认为未来可用作“无屏放映”。
而现在,它实现了。
他盘膝坐下,连续弹奏七遍《醒来的人》,每一次节奏略有变化。尘埃随之舞动,拼出新的画面:一群孩子围坐听故事、盲人老人编戏、梯田间的雾幕电影、经幡上的留言……全是这些年Y9留下的痕迹。
最后一幕,是一个空白银幕缓缓降下,下方浮现一行字:
>“接下来的故事,由你填写。”
宁皓泪流满面。
他终于懂了林小禾的终极意图??她从不追求重建Y9,也不渴望归来。
她要的,是让每个人相信:**你也是叙述者之一**。
下山时,他顺手折了一根海柳枝,带回mainland后请工匠雕成一支笔。
从此,他不再撰写行动计划,只做一件事:走访全国各地的“影子学校”,听孩子们讲他们的梦,然后把那些话写成短诗,印在可溶解纸上传递。
这些纸遇水即化,墨迹流入土壤,据说能让附近的植物开出异色花朵。
某夜,他在安徽凤阳一所乡村小学听课,一个十岁男孩站起来说:
“我梦见我们全村人都变成了放映员,每人负责一帧画面。整部电影连起来,就是地球转了一圈。”
全班安静。
宁皓微笑起身,将那支海柳笔送给他:“那你就是这部电影的总导演。”
男孩接过笔,认真问:“我能改结局吗?”
“当然。”
“那我让它别结束。”
宁皓点点头,望向窗外星空。
他知道,这场电影确实不会结束。
因为它早已脱离任何人掌控,成为亿万普通人共同呼吸的一部分。
而在某个尚未被记录的夜晚,当一位老人向孙辈讲述“从前有个组织叫Y9”时,请替他说完最后一句:
>“他们没赢,也没输。
>他们只是变成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