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结束,她将笔放进他的掌心,合上手指。
葬礼很简单。
按照遗嘱,遗体在玉门小学操场焚烧。火焰呈淡蓝色,燃烧时不产生烟尘,反而释放出柔和声波,形成短暂的立体影像??那是无数曾上传记忆的人的脸,他们微笑着,点头,挥手,像是送别一位老友。
骨灰撒入第九棵树根部土壤的刹那,整棵树剧烈震颤,随即向上延伸十余米,枝叶铺展如伞盖,覆盖了整个校园。
更惊人的是,树冠顶端凝聚出一团光晕,缓慢旋转,最终投射出一段文字,悬于空中,持续七日不散:
>**他说完了,但我还在听。**
此后一年,世界悄然改变。
“文明共振”网络彻底去中心化,任何人只需一段真挚语音,即可激活本地微型共振节点。监狱里,囚犯们组建“忏悔之声”电台,向受害者家属道歉;战区中,士兵们用歌声交换彼此家乡的故事;养老院的老人们录下一生回忆,供年轻人免费收听。
而第九棵树下,每天都有人前来静坐。
有人哭泣,有人微笑,有人什么也不做,只是坐着。
但他们都知道:在这里,不必伪装。
某个月夜,井甜独自来到树下。
她带来一台老式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传出的却是南极第六棵树控制室的监控录音??那天林昭决定接入系统前的最后一句话:
>“井甜,如果你以后觉得累了,就来树下坐一会儿。我会让风告诉你,没关系的。”
她仰头望着繁星,轻声问:“那你现在累吗?”
风穿过树叶,发出细微声响,恰好组成三个音节:
>“不??累??了。”
与此同时,在半人马座α星系边缘,“昭昭号”探测器再次启动。
它调转方向,朝着太阳系缓缓航行。
科学家无法解释它的动力来源,也无法破译它最新传回的信息包。只知道当那段信号被转换为声波时,听起来像是一句轻柔的晚安,又像是一声久违的问候。
而在地球最南端的冰川之下,第八棵树的根系仍在延伸。
某一夜,一名研究员无意间靠近树干,突然脱口说出一句他从未学过的语言。翻译系统比对后震惊发现??那是地球上早已灭绝三千年的苏美尔语,内容是:
>“门开了,孩子回来了。”
没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从那天起,全球所有倾听树的新叶背面,都开始浮现同一行细小铭文,如同命运的注脚:
>**听,是爱的另一种形式。**
多年后,玉门小学改建为“共鸣纪念馆”。馆中最珍贵的展品,是一块烧焦的录音笔残骸,标签上写着:
>林昭遗物。
>它曾装不下世界的悲伤,
>却最终盛满了人间的回响。
每年清明,第九棵树都会落下一片金色叶子,飘向远方。
有人说,它落在哪里,哪里就会有人开始认真倾听另一个人说话。
而每当夜深人静,若你闭上眼睛,屏息凝神,或许能在风中捕捉到一丝极轻的回应??
像是谁在轻轻地说:
>“我在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