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因为那里虽是牢笼,却是我自己建造的牢笼。”波旬微笑,“我在其中设立学堂,教导沉迷者认识自我;我在天顶写下《醒梦经》,讲述执念如何生成、又如何破除;我甚至允许佛门弟子进入传法,魔道中人来讲欲望本质……你说我是磨刀石,可磨刀石也能映照人心。”
李伯阳默然片刻,终是点头:“你说得对。有时候,觉悟不在跳出,而在深入。”
两人相对而坐,不言不语,却心意相通。
许久,波旬问:“你会永远维持这套轮回吗?”
“不会。”李伯阳答,“一切制度,终将腐朽。当众生皆悟,八道轮回也会自然消散。到那时,或许会有全新的秩序诞生。”
“那你现在所做的,岂非徒劳?”
“非也。”李伯阳望向星空,“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就像春雨不必追问是否能让万物生长,只要它落下,便是意义。”
波旬闻言,仰天一笑,身影再度融入第八重天。
这一次,天光微闪,竟在云端浮现出一行大字:
**“梦中有人唤我归,方知我在梦中行。
醒来不见身何处,原来醒处亦是梦。”**
此偈一出,三界震动。
无数修行者顿悟,纷纷放下执着。有的当即坐化,欣然赴死;有的重返人间,做起平凡之事;更有甚者,开始著书立说,将这段历史记载下来,名为《八欲录》。
千年之后,《八欲录》传至一颗遥远星域。那里的人类尚处于蒸汽时代,偶然通过古老碑文解读出部分内容。其中一位青年读罢,久久不能言语,最终在日记中写道:
>“原来我们恐惧死亡,不是因为怕消失,而是怕忘记爱过的人。
>可倘若爱本身就是一种永恒,那么生死,不过是一次转身。”
他合上书页,推开门,走向阳光下的街道,牵起身边女孩的手,笑着说:“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去散步吧。”
而在宇宙的另一端,李伯阳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这场关于修行、欲望与觉醒的宏大叙事,永远不会真正结束。只要有生命存在,就会有困惑,有挣扎,有追寻。
而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点燃了一盏灯。
灯不照远,但足以让迷途者看见脚下的路。
第八重天依旧高悬,静静旋转。
有时像一座坟墓,埋葬执迷者的野心;
有时像一座殿堂,供奉觉悟者的智慧;
更多时候,它只是一面镜子,无声地问每一个仰望它的人:
你要的,究竟是长生,还是活着?
风过广寒,桂树轻摇,落叶归尘。
没有人回答。
但答案,早已藏在每一次心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