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我们的秦工消气了,不用打了,抬下去吧。”
就在亲卫扶上伤痕累累的萧景明之际,太子似乎想起什么忘记说:“等一下。”
他补充道:
“萧景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即日褫夺皇商协理之职,发配北疆充军,抵御流民,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其名下产业,暂由工部接管,待查清后再行定夺。”
”北疆苦寒,刀箭无眼,萧氏少主……好自为之,留名青史与否,看你的造化了。”
“留名”二字,太子咬得极轻,却带着砭骨的寒意。
不是留芳,是留个名字在阵亡名录上罢了。
萧景明已被剧痛折磨得神志模糊,只听到“发配北疆”,喉间发出呻咛的抽气声,便被如狼似虎的亲卫拖死狗般拽了出去,在地上拖出一道蜿蜒刺目的血痕。
萧春和瘫软在地,额角的血混着泪,在精致的脸颊上冲出污浊的沟壑。
她甚至来不及再向太子求一句情,只死死盯着弟弟消失的方向,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那身天水碧的云锦,彻底被地上的血污和尘土玷污,再不见半分矜贵。
太子目光掠过地上失魂落魄的萧春和,最终落在扶登秦煞白的脸上。
扶登秦水青色的袍角被萧春和攥得死紧,沾上了血污,像一块丑陋的疮疤。
“秦工,”
太子唇角那丝冰冷的弧度仍未散去,“交代,可还满意?”
扶登秦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压成一片死寂的寒潭。
她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袍角从萧春和手中抽离,动作僵硬得像在剥离自己的皮肉。
扶登秦没有再看太子,也没有看地上绝望的萧春和,只是对着太子的方向,深深一揖,腰弯得极低,几乎折断了脊梁。
扶登秦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似的:
“殿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告退。”
她转身,步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走出这座吞噬了公理与血肉的营帐。
帐外清冷的夜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激得扶登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呕出来。
扶登秦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径直走向公孙止那顶点着孤灯的小帐。
帐帘掀开,公孙止正就着一盏昏黄油灯翻阅书卷。
案上小炉煨着茶,水汽氤氲,散发着清苦的香气,与外面弥漫的血腥和权力倾轧的浊气格格不入。
他抬头,看到扶登秦煞白如纸的脸、失焦的瞳孔,以及袍角那片刺目的暗红,眼神骤然一凝,放下书卷。
“秦儿?”
扶登秦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扶着粗糙的木案边缘才勉强站稳。她看着公孙止沉静如水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惊讶,只有洞悉一切的悲悯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