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沉默片刻,忽压低声音:“会不会……是忠顺王府?”
贾环眸光一闪。
忠顺王府,当今圣上胞弟所居,一向觊觎荣宁二府在京畿的军屯田产与漕运份额。此前曾多次索要贾家护卫名额未果,怀恨已久。若借此机会搞垮贾家,再以“治家不严”为由奏请削爵,便可名正言顺接管其产业。
“很有可能。”贾环缓缓点头,“但尚无实证。如今我们只能步步为营,诱敌深入。”
他取出一份名单,递给王熙凤:“这是我拟的‘西山工坊’人选,共三十六人,皆从登州旧部调来,身份已用假籍掩护。你安排他们分批进京,以‘修缮温泉行宫’名义入驻,对外宣称替太后祈福烧炭取暖。”
王熙凤接过一看,眉头微皱:“可太后如今闭关礼佛,若被人参一本‘借名扰民’,怕惹是非。”
贾环淡淡一笑:“那就不是修行宫,而是**建陵园**。”
“啊?”王熙凤一愣。
“放出风声,说我贾环感念祖德,欲在西山为先祖贾代化修建衣冠冢,并设守陵祠堂,招募工匠百余名。此事合乎礼制,无人可拦。且陵园需常年供热供灯,建锅炉房名正言顺。”
王熙凤眼睛渐渐亮起:“妙!这一招移花接木,天衣无缝!”
贾环点头:“你尽快去办。另外,联络北静王,就说我想为先祖修陵,资金不足,愿以十年盐税分成换取支持。他最爱名声,必欣然应允。”
北静王向来标榜清廉贤德,最喜资助宗室修坟立碑之事,以此博取“敦亲睦族”之美誉。若他出面担保,连工部都不敢刁难。
王熙凤领命而去。
翌日清晨,贾环亲赴太医院。
他换了一身青衫,自称“江湖郎中”,携一匣自制药品求见院判张仲元。
“此为何物?”张仲元打开瓷瓶,嗅了嗅,面色微变。
“名为‘解郁丸’,专治忧思过度、气血凝滞之症。”贾环微笑,“我在登州用此方救活数名久病昏聩者,不知太医院可有兴趣合作推广?”
张仲元半信半疑,命人取来一只病猫试验。该猫因风寒导致呼吸困难,奄奄一息。喂下一粒化水后的药丸后,不过半个时辰,竟睁眼嘶叫,挣扎欲起。
“奇效!”张仲元震惊不已,“此药成分是何?”
“麝香、冰片、川芎、丹参、牛黄……另有少许秘制药引。”贾环含糊带过,“若太医院愿批量生产,我可提供配方,所得利润五五分成。”
张仲元心动不已。太医院近年经费紧张,若能开辟新药源,既能讨好贵人,又能增收,何乐不为?
两人当即签下契约。
贾环走出太医院大门时,嘴角微扬。
这哪是什么“解郁丸”,分明是他根据前世知识改良的**强心剂雏形**!其中加入微量洋地黄提取物(由登州秘密培育),可短暂增强心肌收缩力,正是对付慢性心衰的利器。而徐寿所中之毒,正使心脏日渐虚弱??此药虽不能根除毒素,却能延缓病情,为后续调查争取时间。
更重要的是,通过太医院这条线,他今后可随时掌握宫廷用药动态,甚至在未来关键时刻,影响御医诊断。
三日后,西山工地正式开工。
上百名“工匠”进驻废弃行宫,实则连夜拆除旧殿,改建地下熔炉与锻造车间。贾环亲自督建,下令挖掘三层地窖:第一层储煤,第二层炼铁,第三层安装蒸汽机组件。所有烟囱均伪装成祭祀焚香塔,排烟口设于山涧深处,远离官道视线。
与此同时,他在神都城内掀起一场“新政讲学会”。
地点就设在荣庆堂偏院,每日午时开讲,主讲人为从登州带来的年轻幕僚??实则是受过现代教育的灵魂穿越者之一,精通算术、地理、格物之学。内容涵盖“水力驱动原理”“地球绕日说”“货币流通机制”等离经叛道之论。
起初仅有少数寒门子弟前来听讲,但随着贾环下令:“凡参与讲学满三十日者,可获推荐进入工部杂役序列”,顿时引发轰动。短短半月,报名人数破千。
更有意思的是,不少勋贵子弟偷偷混入听课,回来后竟开始质疑“天圆地方”“祖制不可改”等传统观念。某日连薛宝钗都悄然前往,听完一场关于“杠杆力学”的讲解后,久久伫立庭院,喃喃道:“原来世间万物,皆有理可循……”
贾环得知后,只是一笑:“思想的种子,比钢铁更坚硬。”
一个月后,第一台小型蒸汽机在西山工坊成功试运行。
那是一个寒冷的深夜,锅炉升腾起滚滚白雾,活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带动木质传动轴缓缓旋转,最终驱动一台简陋的抽水泵,将地下水抽出地窖。
现场三十多名工匠跪地痛哭。
“王爷,成了!真的动了!”一名老匠人颤抖着抚摸滚烫的铜管,“这铁兽……会自己走路啊!”
贾环站在高台上,望着那台粗糙却充满生命力的机器,心中激荡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