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岚坐回车上,系好安全带的同时,李西望便一脚油门冲出去。
她笑了声,说道:“既然不陪我玩,就好好开,别到时候还和我死一块儿。”
旁边传来一声粗重的深呼吸,车速倒也降了下来,荆岚觉得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公路测速限速。
这条边境线号称最美国道,这段路靠近兴安岭西南端,多了苍翠的树木,能看见不远处的山脉。
阳光穿透葱郁的白桦林,洒下斑驳的光影。白桦树是北方最常见的树木,小时候爸爸指着电视告诉荆岚,“看,树干上长满眼睛的白桦树。”
光影和“眼睛”重合,好像真的有成千上万只眼睛在眨眼,每一只眼睛都诉说着不同的故事。
那一年,她还坐在父亲怀里,电视上播放着那首带着俄罗斯曲调的《白桦林》,母亲穿着舞裙跟着音乐跳舞,美丽的女人弯腰邀请英俊的丈夫与她共舞,男人明明不善跳舞,却笨拙而宠溺地跟着心爱的妻子的脚步。
窗外的阳光投射进屋内,被枝叶打碎,映在共舞的男女身上,就像屏幕上穿透白桦林的光影。
小小的她觉得白桦林真美啊,她多幸福啊。
后来她才懂,那是一首凄美的爱情战争歌曲,人们消逝在白桦林,爱人分离,她在白桦林等着心爱的男人。
可是裴佩,她死前翻出那台老式cd机,放着这首歌,最后一句话却说不敢去见他。
放眼望去,白桦林和她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美,可现实中的结局也如出一辙。
不知道裴佩有没有找到那个迷路很久的人,他还有没有在等她,荆岚想,应该是有,因为她的父亲真的是个特别温柔的男人。
但荆岚呢,只剩她一个人了。
荆岚吸吸鼻子,有风吹来,她借撩头发的动作擦去了眼角那抹湿意,转头又恢复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凉薄。
她余光渐渐凝聚在开车的人身上。
李西望开车开得憋屈,一路上还零零散散碰到不少为了拍照出片乱停车的。
也不是什么景点,甚至有车停在避险车道拍。
对向驶过来一辆拉羊的大车,又正好遇见一辆小轿车正弯道超车,一时间,四辆车并行,错车艰难,大车司机打开窗户对着那边破口大骂:“不要命了!什么玩意儿?玩儿呢!”
李西望皱眉,他们在弯道处,只能尽量把车往边缘开,好让这边两辆车先错开。
卡在中间的白色轿车不知道什么原因,停在原地就是不错过来,李西望摇下车窗,对那边极其不耐烦地喊:“干嘛呢!方向盘会不会打?”
那车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本来就被突然并过来的大车吓得够呛,又见这边的男人横着眼,一副凶神恶煞不好惹的样子,一时慌神,直接熄火了。
“操。”
荆岚看了眼李西望,看他一脸不爽地骂了句脏话,也知道他这顿火的始作俑者归根结底是她。
避险道那辆车只有空车在这,人却不知跑哪儿去了。
“别着急,慢慢来,能过得了的。”荆岚隔着李西望朝那小伙喊,现在他们动不了的情况,想错开只能靠这辆体型较小的车先通过。
听见旁边人传来的冷哼,荆岚也不管,一直在隔着距离安抚那慌了手脚的车主,那小伙也禁夸,大半个车头几乎是擦着越野的边安稳通过了。
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在彻底通过越野车的时候,伸出头来对荆岚道谢:“谢谢你啊,小姐姐。”
“吸取教训,以后别弯道超车了,很危险的。”荆岚教育他。
小伙儿扬起笑容,倒多了分青春的味道,最多不过大学毕业的样子。
“不会了,我靠,刚吓死我了,还好有你鼓励我,我……”
“呵,聊起来了,没看后面堵着吗?”
李西望从后视镜扫过去一眼,语气不善,那小伙瞬间噤声。
“那拜拜,小姐姐,不过,你男朋友脾气不咋地!”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一脚油门冲出去了。
荆岚嘴角的笑容僵住,抿唇又恢复了冷漠的样子,转身坐回座椅时,视线和李西望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擦过。
随后便听见男人明显加重的深呼吸,像在压抑怒气,荆岚目不斜视。
路况重新恢复,车流也通畅了。
有人的心里却更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