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册子上记载的内容芜杂。
多是口耳相传的歌谣、残缺的祖辈迁徙传说。
几页粗浅得不成体系的“力士诀”运气法门、甚至有关于某种本地草药处理心痛的简单记录。
这些便是十万年奴役中,如履薄。。。
清明之后,春意渐浓。
北邙山的雪已化,溪流重新奔涌,沿着石阶蜿蜒而下,像一条条银线串起层层叠叠的守心祠。香火不绝,信众日增,但再无人称此处为“圣地”。百姓只道:“这是个能说心里话的地方。”
秦砚没有离开。他每日清晨仍会来到轮回井旧址,盘坐于那方刻着“心灯永耀”的石台之上。井虽干涸,却并非死寂??每逢子时,石缝中便会渗出一滴晶莹露水,落地即散作微光,如萤火升腾,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谢意。
这一日,他正闭目调息,忽觉胸口一热。
那是贴身收藏的铜牌,自七年前从父亲尸身上取下后便从未离身。此刻它竟自行发烫,边缘微微翘起,似有灵性催促。秦砚皱眉取出,只见原本无铭的牌面竟浮现出一行细小篆字:
**“西北三百里,黄沙埋骨处,有声未绝。”**
字迹血红,触之微温。
他猛地睁眼,望向西北方??那里正是当年镇天司第一批守心者被集体活埋之地,史称“九百冢”。据传,那些人因揭发皇亲国戚贪墨军饷,反遭构陷,以“动摇边防”罪名处决,尸体填入枯井,覆沙封印,碑文皆毁。
千年来,无人敢提此地。
秦砚起身,未带兵刃,未唤同伴,只将铜牌系回颈间,踏步下山。
三日后,黄沙深处。
烈日当空,天地如炉。风卷沙浪,起伏如海。秦砚徒步而行,脚底磨破也不停歇。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愿力正在与某种古老的存在共鸣,那是一种沉睡已久的悲鸣,被清明那一夜的万灯齐明悄然唤醒。
傍晚时分,他终于抵达地图上早已抹去的坐标。
眼前是一片荒芜洼地,寸草不生,地面龟裂如蛛网。然而就在夕阳斜照之下,沙层忽然泛起诡异波纹,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苏醒。
秦砚跪地,双手插入热沙。
刹那间,耳边炸响千万声呐喊!
“不对!此案有冤!”
“我等忠良,何罪之有?!”
“若天下无公道,吾辈以血书之!”
声音交错重叠,撕心裂肺。他的金灰色瞳孔再度浮现,血脉奔涌如江河倒灌。这不是幻觉,而是九百守心者的残魂,在铜牌牵引下,终于找到了传递遗志的容器。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落于沙地。
血未被吸收,反而凝成一线,顺着裂缝深入地下,如同寻根的藤蔓。片刻后,整片洼地剧烈震动,黄沙塌陷,露出一口倾斜的巨大石井??井壁由黑曜岩砌成,每一块石头上都刻着一个人名、籍贯、官职,以及死亡日期。
最上方横匾四个大字:**忠骨难埋**。
秦砚缓缓走下阶梯,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伤口上。井底堆积白骨累累,层层叠压,却不腐烂。许多头颅仍睁着眼,空洞望着井口,仿佛千年等待一场昭雪。
他在中央停下,双膝跪地,叩首三次。
“前辈们,”他声音低沉却清晰,“我来了。你们的名字,不会再被遗忘。”
话音刚落,所有骸骨同时轻颤,一道幽蓝光芒自最深处升起。那是一枚断裂的铜牌,半埋于尸堆之中,上面依稀可见“首座?裴”三字。
??裴氏,三百年前最后一任镇天司首座,因弹劾宰相专权,满门抄斩,唯有一子侥幸逃脱,自此镇天司沦为皇权附庸。
秦砚拾起断牌,紧握掌心。锋利边缘割破皮肤,鲜血浸染残片,竟使断裂处缓缓弥合,最终恢复完整。
与此同时,远在帝都的林晚舟猛然抬头。
她正在修订《守心录》第三章,笔尖骤然折断。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让她几乎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