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想法根本没改变,就是不正常。”褐手人笑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这样说吗?”
“为什么?”灰手人问。
“因为你问的是我。”褐手人说道。
灰手人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褐手人笑了。。。
雪原上的风停了,仿佛天地也在屏息。云烟躺在林无尘背上,呼吸微弱却平稳,像是沉入一场久违的安眠。她的发丝被寒风吹散,几缕贴在唇边,而那半枚玉簪始终紧握于掌心,指节泛白,似怕一松手,母亲最后的嘱托便会随风消逝。
林无尘脚步未停。他走得极稳,每一步都踏在冰层裂痕之上,仿佛早已熟记这条归途。肩头的重量并不重,可他知道,这一路背负的,不只是一个女子的身体,而是整个九州未曾熄灭的心火。
“你总是这样。”他低声说,声音混在风里,“不说痛,也不喊累,只一个人把所有事扛下来。”
无人回应。
他笑了笑:“可我早就不信你能独自走完这条路了。从十七岁那年你在桃树下哭着说‘我不想活了’开始,我就知道??你要去的地方,我也得跟着。”
脚下的冰川渐渐融化,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地脉纹路。那是“情解大阵”余波震荡所致,原本冻结千年的寒渊骨廊正缓缓塌陷,棺椁化为尘灰,随风飘散。每一具空棺的离去,都像是一声叹息,轻轻落在人间某个角落:一位老妇人在梦中听见亡夫唤她乳名;一名少年突然明白,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不是不甘,而是舍不得。
南荒谷口,结界微光闪烁。灰手人立于门前,铁臂上霜花未融,目光却已望穿风雪。“回来了。”他说,声音低沉如钟鸣。
小烬蹲在檐下,尾巴卷着一支秃笔,面前摊开一张黄纸,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小烬**。它抬头看见远处雪线上那两个身影,猛地跃起,撞翻砚台,墨汁泼洒如星雨。它没再写,只是飞奔而出,爪印一路延伸至百丈之外。
当林无尘终于跨过门槛,将云烟轻轻放在榻上时,屋内炉火自动燃起。铜灯摇曳,映出墙上两道并行的影子,一如十年前那个雨夜??她重伤垂死,他割血续命;如今她魂力耗尽,他守候不离。
“她做了什么?”灰手人问。
“放走了所有不该被囚禁的情感。”林无尘替她盖上狐裘,“也斩断了一个延续万年的谎言。”
“始祖意志……真是玄冥?”
“或许曾经是守护者,后来却成了监牢的看守。”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它用‘大道考验’之名,压制真情,恐惧失控。可真正的道,不该是让人学会压抑,而是教会他们如何勇敢地爱。”
三日后,云烟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林无尘睡在椅上,手中还握着药典残卷,眉头皱着,似梦中仍在推演疗伤之法。她轻轻抬手,指尖拂过自己心口??那里空荡荡的,本源心魄已融入大阵,化作润泽万物的春霖。但她并不觉得虚弱,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终于挣脱了血脉枷锁,真正成为了自己。
她起身,披衣走出房门。
院子里,桃树新栽了一排,皆由小烬亲手种下。它见她出现,立刻叼来一杯热茶,又用尾巴指了指桌上一封信??依旧是无名无址,字迹娟秀,写着一句诗:
**“春风若解相思意,莫向天涯吹别离。”**
云烟笑了。她摸了摸小烬的头:“是你写的?”
小烬摇头,耳朵微微抖动,示意来自远方。
“苏沉兰?”
小烬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光芒。
她坐在石阶上,望着东方初升的朝阳。阳光洒在脸上,暖得不像北境该有的温度。她忽然想起母亲最后的画面??那一句“等等”,原来不是等待救援,而是等待理解。如今她明白了:所谓传承,并非要重复前人的牺牲,而是以自己的方式,重新定义何为“情通”。
午后,林无尘醒来,见她不在屋内,急忙寻出。看到她安然坐着,才松了口气。
“感觉怎么样?”
“像换了个人。”她说,“以前总觉得心里压着一座山,现在……轻得能飞起来。”
他坐下,握住她的手:“代价呢?”
“心魄不在了。”她坦然,“但它没有消失,只是分散了。就像雨落大地,滋养万物。也许某一天,某个孩子看见花开会莫名流泪,那就是我的一部分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