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公也作美,明媚春色就像是为他的未来作注,暗示他这样惊才绝艳、天赋异禀的少年,即使脱离了家族,也必定会出人头地,光耀千古。
一想到这里,他就浑身轻快,头也不回地将蒋家大宅抛在了脑后。
后来呢?
骄傲的少年被打碎了脊梁,揉在酒吧后巷里,和着鲜血与尿液。
黑暗吞噬了他。
天真的蒋其声这才明白,从前的那些赞誉,赞的不是他,是蒋家。
那些恭维的话,也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他的父母听。
没了后台,他算什么东西?
没有名动天下,没有一飞冲天。
他只是个糊口都困难的流浪歌手,身无才华也不通世故,除了脸能看,一无是处。
仅仅因为阻止了一个男客的*捡尸行为,就会被拖到后巷一顿暴打。
连呼吸都渗着血腥气。
领头的混混俯下身来,拿刀面拍了拍他脸颊,轻佻又傲慢,银色耳钉折射一点微弱的霓虹光,刺在他眼里:
“这家的老板是我大哥的朋友,你小子以后不用来这里上班了。”
血糊了他的视线,眼角余光瞥见门后,那被他救了的女人,正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冷眼旁观的男客怀里,似是被刚才的动静闹得清醒了些,眼睛才半睁,便扒着人不放。
看那作派,二人竟是旧相识。
他骤然明白过来,痛苦嘶吼着,竭力往上挣去,试图不让自己跪得那么狼狈,可压在他未长成的肩上的,是铜浇铁铸般的一只手,他一动,那坚硬五指便扎入他的肉里,叫他痛得发出非人般的嚎叫。
直到人群散去,他瘫在地上,腥臭混着尘土,毁了他为数不多的衣服。
也曾想过低头回家,但出师未捷,他不甘心像个丧家之犬一样爬回去摇尾乞怜,再去过从前那种把自己套在铁壳子里的日子。
如果此时……如果此时出现一个人,将他扶起,替他掸去尘埃,告诉他那些人都是有眼不识泰山,他只是明珠蒙尘,假以时日必定会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
也许是太痛了,才会导致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大概是人倒霉久了,总会触底反弹,当他撑着地面将要爬起时,竟真的看到了一道纤弱的影子,被巷外霓虹送到他撑着地面的手背之上。
“我听到你在呼救——你没事吧?”
糊着血的脸缓缓抬起,来人逆着微光,他只看到一条窈窕剪影。
人都走了,她才来。
来得可真是时候。
嘴唇嚅动片刻,他哑声开口:
“你来看我笑话的?”
女孩循着他的声音,向前行了几步,接着——
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他诧异,下意识想去扶,却又碍于自己还像个青蛙一般趴在地上,只好作罢,忍着剧痛,试图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
那女孩似乎也摔疼了,细声细气地问:
“你好,能不能扶我一下?我手疼。”
他心情极差,却又克制着不对无辜者发火,今夜仅剩的理智都用在了让自己的话不那么难听上:
“不扶。”
女孩捂着胳膊,安静了几秒钟,鼻子微动,问他:
“你受伤了?”
他身上痛得很,终于没了好气:
“你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