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小说网

199赴荒墟（第1页）

第十朵金桃的微光在识海中轻轻摇曳，如同初春湖面泛起的第一圈涟漪。见后闭目静坐于归忆堂后院的石阶上，手中那本夹着桃花瓣的笔记摊开在膝头，墨迹未干的字句缓缓浮现：“名字不是恩赐，而是归还。”她指尖轻抚纸页，仿佛触到了千年前那一声声未曾落地的呼唤。

忽然，桃核浮标沉了一下。

她睁眼，鱼线微微颤动，却不是鱼咬钩的力道??而是水底传来某种节奏分明的敲击，三长两短，像是旧时传信的暗语。见后心头一震，这是净灵阵尚未完全平息时，九幽裂隙边缘守灯人之间的联络方式。她缓缓收线，将那枚枯桃核提起，却发现它早已不再干瘪：内里竟渗出一丝淡金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流转如活物。

“它醒了。”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是厉渊。他拄着青玉拐杖走来，肩头落着几片未化的残雪，眼神却比往日明亮许多。“九幽第七隙的封印松动了七寸，昨夜南岭的盲歌者集体梦醒，唱出了同一段词：‘灯不灭，魂不散，持灯者当归位’。”

见后低头看着掌心的桃核，金液悄然渗入她的指缝，顺着血脉向上蔓延，带来一阵温热的刺痛。她知道，这不是伤，而是记忆的反噬??那些被刻进碑林的名字、被诵读万遍的遗言、被泪水浸透的画卷……正在以另一种形式苏醒，汇成一条逆流而上的河。

“他们想说话。”她说，“不只是通过我们，而是自己开口。”

厉渊沉默片刻，低声道：“可若亡者自行发声，天地法则必乱。天庭当年设下禁令，并非全然无情，而是怕这股力量失控。”

“可若一直压制，痛苦只会堆积成灾。”见后站起身，将桃核小心包进一方素绢，“十年前我们在冰渊立碑，为的是让名字重见天日；如今碑成十年，它们要的已不止是铭记，而是回应。”

话音刚落，远处书院钟声突响??不是归灯节的九响，而是紧急召集的十三声连鸣。

两人对视一眼，疾步赶往正厅。推门瞬间，只见满堂学子皆跪伏于地，双手捧册，神情肃穆。最前排的西漠少年抬起头，眼中竟泛着琉璃般的光泽??那是善源之力侵入识海的征兆。

“老师，”他声音沙哑，“我们……听见了。”

“什么？”

“碑林里的名字，在夜里开始低语。每一个读过其故事的人，都会在梦中见到他们。有人递来一封信，有人托付一件旧物，有人说：‘请你替我看看春天。’”少年颤抖着举起一本册子，“今晨醒来，这些字……已经写在纸上。”

见后接过册子，翻至第一页，赫然写着：

【阿兰部族?乌图】

我儿，你背上的烙痕不是耻辱，是我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刻下的族徽。当你能在风中听懂祖母的歌谣，便是回家之时。

笔迹陌生，却又带着熟悉的温度。她猛地抬头：“有多少人做了同样的梦？”

“三百六十一人。”一名南岭少女答道，“全是曾参与碑文誊录或归灯节讲述的学生。”

厉渊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记忆回授’……只有当倾听者真正共情，亡者才会将片段返还。古籍记载，上一次出现这种现象，是在远古审判之前，司律神官们集体觉醒预知之能的时候。”

见后缓缓坐下，手指抚过册页边缘。她忽然明白，第十朵金桃为何在此刻初绽??它不在记录过去，而在唤醒未来。真正的“归还”，不是把名字刻上石头，而是让逝去的声音重新参与活着的世界。

“召集所有做过梦的学生。”她终于开口，“明日辰时，随我再赴冰渊。”

“还要去？”厉渊皱眉，“封印刚稳，怨潮虽退，但若再扰动……”

“这次不是去镇压。”见后望向窗外渐红的晚霞，“是去开门??让他们进来。”

翌日清晨，三千学子列队而出，每人手持一盏无火之灯??那是用归忆堂百年积存的记忆残片制成，表面浮刻着一个个名字。队伍行进间，桃林自动分开道路，花瓣纷飞如雨，落在灯罩上便化作微光闪烁。

抵达冰渊时，天色阴沉，十二根冰柱静静矗立，青铜巨门紧闭，符文沉寂。然而当第一盏灯被放入碑前凹槽，整片碑林骤然震动。三千余座石碑同时发出嗡鸣，如同万千人在齐声低语。

见后走上高台，点燃琉璃灯。这一次，火焰不再是金色，而是流转着银白与深蓝交织的光晕??那是善源与亡魂共鸣的颜色。

“我以持灯者之名，”她朗声道，“应你们所求，开启‘回声之门’。凡有愿者，可借聆听者之口，诉说未尽之言；凡有信者，可托寄思念，穿越生死界限。”

话音落下，第九与第八朵金桃在识海中同步绽放，光芒交织成网，笼罩整个碑林。紧接着，第十朵金桃终于舒展全部花瓣，释放出一道纯净如月华的光束，直冲云霄。

天地为之变色。

刹那间，风止雪停，万籁俱寂。而后，第一道身影从碑顶升起??是一位老妇，穿着西漠传统的蓝布裙，手中抱着一只破旧陶罐。她飘至一名学生面前，轻轻将罐子放入他怀中。少年泪流满面，哽咽道：“这是我奶奶……她说，罐子里是故乡的土，让我带回村子种桃树。”

第二个，是一名断臂青年，他走向曾为他诵读故事的女孩，默默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两个字：“谢谢”。

第三个，是一对相拥的恋人，他们在风中吻别，然后化作点点星光，洒落在一对年轻夫妇的婴儿襁褓上。“这是我们没能给的孩子。”他们的声音如风掠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