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哈利一边答复着,一边跟老警官交接,他能明显看到对方松了口气,至于尼尔,则是用力绷紧脊背,打起精神。
“只是审讯时间还没结束,不然我们随便聊聊。”哈利身体放松下来,向后靠在座椅上,一脸闲适,“就比如您身上的紫色领结还挺好看,是在哪里买的?”
格雷本能地低下头,指着自己的领结,“先生,它是蓝色的。”
“怎么可能,我敢打赌,它明明是紫色。”哈利完全不敢置信,转头看向尼尔,“是紫色没错吧。”
“是……”尼尔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看向格雷。
“上帝!”格雷双手交叉,身体前倾,碰倒一旁的羽毛笔,“小伙子你得坚持真理,这分明是宝蓝色的。”
“确实是宝蓝色。”尼尔哼哧了一下点点头。
“老天,我一定是加班加昏头了。”哈利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看我找的这个话题,如此不合时宜。”
“没关系先生,”格雷抬手扶起羽毛笔,小心翼翼地摆到原位,哈利注意到他的眉梢微微上挑,可这并不足够。
“既然如此,不如聊聊您的孩子,小女儿的事情我很抱歉,那您大女儿结婚了吗?”
尼尔只恨不能将旁边警官的嘴捂上,对方是没看记录吗,格雷先生这个可怜人,现在已经孤身一人了。
“先生,”格雷的脸色难看了一些,“我的大女儿已经在1年前病故。”
“真是可惜。”哈利像是读不懂气氛一般感叹着,“看到您就能想见,她一定非常美丽。”
“事实上,虽然我把她视为亲生女儿,但她跟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先生。”格雷的手指在桌面不耐烦地轻点着。
“啊?”哈利震惊地抬起头,“那您将她,捐给医学事业做贡献了吗?”
“先生!”格雷的脸腾地一下涨红,恨不能站起来,“您这个猜测实在太失礼了,她当然会和她妈妈在一起,都在,”他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一样,含混地嘟哝着,“后山上。”
多亏哈利的耳朵好使,才没有错过这个词。
“所以约瑟夫也被你埋在那里对吗?”哈利的神情陡然一变,充满压迫感地向前倾,“你杀了他,还把女儿的死嫁祸在他身上,我说的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先生。”
“你当然知道,”哈利的声音几乎压着对方的尾音,“你说看见约瑟夫来的时候,他带着紫色波点领带,还有一双蓝色眼眸,那么我想请问,他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你还有印象吗?”
“我没注意,我当时着急去应酬,只是随便看一眼,他的波点领带太不庄重,让我记忆深刻。”
“哦,因为太不庄重啊,”哈利重复了一遍,转而提起下一个问题,“那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就是约瑟夫的?”
“那当然是因为他跟我女儿黏在一起,”格雷的双手攥紧,想也不想地回答。
“他们黏在一起,你都能从中看到那条不庄重的紫色领带和蓝色眼眸,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衣着。”哈利笑着开口,“但是,似乎你的注意有些问题,侍女的证词上说,约瑟夫带着的是蓝绿色的条纹领带,而且眼眸也跟我一样是咖啡色,你刚才如此贴心地纠正我的言论,不会自己看错吧。”
“我,”格雷的眼睛变得紧张起来,“我可能就是匆忙瞥过,没有完全看清。”
“你是匆忙瞥过没有看清,还是你只能看到这么多?”哈利的声音无比冷冽,向利剑一般直指核心,“我倒是好奇,你是从什么角度,才能看到波点领带与蓝色眼眸,而无法注意到衣服搭配。”
他站起身,走到格雷旁边,盯着对方上下滚动的喉结笑着开口,“又或者说,你的角度根本就无法看见全貌,就比如……”
“偷窥。”哈利轻声说道。
格雷的身体猛地僵住,他控制着自己不能转头,但僵直的身躯已然足够明显,一旁的尼尔嘴巴张大,像是看魔术一般怔愣。
“要知道光线是最会骗人的,尤其在夜晚,你透过屋里的孔洞和女儿衣橱的缝隙窥探,昏黄的煤油灯跃动者,将图案切割为碎片式的光斑,颜色也带来偏差,所以你才能信誓旦旦地说出紫色领带之类的话。”
“不必狡辩,我们已经从牛奶杯里化验出安眠药物的痕迹,你证据确凿。”
“我刷过杯……”格雷在哈利的压迫下口不择言地辩解,等他意识到不对捂住嘴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你这个魔鬼!你会下地狱的!”被人拖出去之前,格雷失控地朝哈利破口大骂,哈利整理着手边的资料,没有半分表情变化。
他当然会的,他会赎清罪孽,然后去找夏洛克。
倒是尼尔气愤地跟对方对骂了两句,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哈利,“警督,你也太厉害了,你是怎么想到他杀了约瑟夫,而不是约瑟夫杀了他女儿之后逃逸的?”
“最开始他的表述就有问题,一个人看其他人是从整体到轮廓,而他只盯着几个点,不像是正常的视角,我判断很有可能是偷窥,基于此,他对他的女儿是存在掌控欲的。并且他跟他的小女儿之前处于一种微妙的共生中,他们都没有其他人陪伴,直到这个女儿找到了恋人,就像笼中鸟试图飞翔,这是一种背叛,他将面临着人财两空的局面。”
“而且扼杀本就是一种试图恢复掌控欲的情感,他会觉察到生命在他手中,为他所控。更何况,尸体是仰面,这是他对‘注视’的一种需求,在最后的时刻,他希望得到女儿的关注。”
“至于约瑟夫,一个挑战他权力的家伙,他怎么可能放过对方,但不巧,最近女王庆典的筹备以及对‘伊甸园’的抓捕行动,让伦敦的治安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他没办法拖着尸体随便乱走,如果有个近距离、能安放尸体的位置就再好不过,我本以为他会放在地下室或者什么地方,不过他提醒了我,后山,妻子跟女儿的埋葬地,那才是万无一失的尸体存放处。”
“老天,”尼尔抓着头发呢喃,“亏我之前以为他是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