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泊锚塔下,已经站好了一行人,在远处还有上百名身着大顺制服的持枪卫队,站成了两条笔直的队列。
陈传这次到来,并没有通知鲁尔汗国的上层,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不但容易走漏消息,引发的动静也将会非常大。。。
林昭醒来时,天还未亮。山风穿过桃林的间隙,在屋檐下打了个旋,卷起几片落叶,轻轻拍在窗纸上。他睁开眼,望着屋顶横梁上那道熟悉的裂纹??十年前雷雨夜劈开的痕迹,如今已被藤蔓缠绕,像一条愈合的旧伤。
他坐起身,手指习惯性地抚过床头那只木匣。匣盖微启,里面空了。“忏悔之花”已随泥土沉入大地,化作“和解草”的根脉。但他并不觉得失落。相反,一种久违的轻盈感自心底升起,仿佛压了十年的一块石头终于松动、坠落。
他起身推门,晨雾正从山谷漫上来,如乳白色的河流,缓缓淹没桃树的下半截枝干。远处山涧传来水声,清冽而坚定。忽然,那声音中夹杂了一丝异样??像是有人在低语,又像只是风掠过石缝的呜咽。
林昭驻足倾听。
不是幻觉。
那是一段断续的吟唱,调子极老,带着西域黄沙磨砺过的粗粝感,却又透出几分温柔。他循声走去,脚步踏在湿漉漉的苔藓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穿过三重林影后,他在一棵歪脖子桃树后看见了一个身影。
是个女人,披着褪色的灰布斗篷,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根桃枝,正在沙土上写字。她的动作很慢,每一笔都像是用尽力气刻下去的,字迹歪斜颤抖,却异常认真。
林昭没有靠近,只是静静站着。他知道,有些话不能打断,就像有些伤口不能急于包扎。
女人写完最后一个字,停顿良久,才低声念出声来:
>“阿爸,我偷走了你的陶笛。”
>“那天你病得厉害,我说要去采药,其实是去了集市,把它卖给了一个外乡人。”
>“我以为你能治好自己,可你没能等到我回来。”
>“现在我才明白,你想听的不是药方,是我想留下。”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只剩气音。她将桃枝折成两段,插进土里,然后缓缓站起,转身离去。经过林昭身边时,她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他脸上,却没有说话。那双眼睛深陷而疲惫,眼角有风吹日晒留下的细纹,但其中有一瞬闪过了释然的光。
林昭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雾中。他走过去,低头看地上那些字。就在他注视的瞬间,沙土中的字迹开始泛起微弱的虹彩,如同“和解草”叶片上的光泽。紧接着,一道银线自地面升起,盘旋片刻,竟凝成一片小小的晶体花瓣,悬浮于空中。
花瓣缓缓旋转,映出一行转瞬即逝的文字:
>“听见了。我在。”
林昭伸手触碰,花瓣便化作光点消散,余温留在指尖。他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返回小屋,翻出一本尘封的册子??那是他十年来记录所有“忏悔之花”使用者回信的簿子。他一页页翻找,终于在靠后的一页看到一封未曾署名的信:
>“我父亲是倒悬石殿最后一位守陶人。他临终前说,听见一个孩子吹叶笛的声音,说那是‘人’字复活的征兆。我不懂他说什么,但我记得那首曲子。我一直没敢回家,因为我骗他说找到了传承者……其实没有。我们这一代,全都走散了。”
信纸右下角画着一支简陋的陶笛轮廓。
林昭闭上眼,心头震动。原来那个女人,就是当年逃亡的守陶人之女。而她今日所写的,不只是对父亲的道歉,更是对整个族群记忆断裂的承认。这份真心穿越了沙漠与时间,最终落在青霄山的桃林里,被大地收下,又被某种新生的力量回应。
他走出屋子,望向东方。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桃林边缘处,一株银白色的幼苗正微微摇曳??正是那株“和解草”。它比昨日高了些许,叶片展开得更加舒展,每一片都浮现出新的文字:
>“我不是合格的女儿。”
>“但我回来了。”
林昭蹲下身,用手掌轻轻覆住它的茎干。“你不需要完美,”他说,“你只需要存在。”
话音落下,整株植物忽然轻轻震颤,随即释放出一圈肉眼难辨的波纹,向四周扩散而去。这波动无声无息,却穿透山体、越过河流、跨过海洋,最终抵达东海渔村的沙滩。
此刻,小女孩正坐在小狗的墓前。潮水刚刚退去,沙地上那圈形似对话气泡的纹路依旧清晰。她低头看着,忽然感到胸口一阵温热。她掀开衣襟,发现胸前挂着一枚由海藻与贝壳编织的小坠子??那是她小时候为小狗做的项圈残片,昨夜被她埋进了沙中。
而现在,坠子内部竟浮现出一点银光,缓缓流动,宛如活物。她屏住呼吸,听见一个极细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从心间浮现:
>“我也害怕。”
>“但我不后悔陪你长大。”
>“谢谢你,让我成为‘我’。”
泪水无声滑落。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轻轻将坠子贴在唇边,低语:“我会记住你每一次喘息。”
与此同时,西域沙漠深处,考古队营地突然发生异象。那块刻着“人”字的陶片原本存放在密封箱中,此刻竟自行漂浮起来,悬于半空,表面泪痕结晶剧烈闪烁。所有队员耳中同时响起那段模糊的哼唱,这一次,旋律不再断续,而是完整地奏响了一遍??正是五岁男童曾吹奏的叶笛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