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仰着头,目光中是一贯的肆意飞扬,嘴角的笑格外灿烂,衬得惨白的脸上都有了几分玉色。
柳舜华只觉压在心上的石头瞬间落了地,忍不住歪头一笑,“那我收回方才那句话?”
贺玄度摆摆手,“赶紧收回,我堂堂男子汉,若是还要你特地跑来向我道歉,像什么样子。”
柳舜华低头浅笑,看到方案上的肉粥,柔声问:“你还能自己喝吗?”
贺玄度眉头微皱,摇摇头,“浑身无力,方才胳膊好容易才抬一下,又抖得不行。”
柳舜华看着他的伤处,安慰道:“你伤了背,连着胳膊呢,举不起来也是正常,可千万别心急。不如叫成松回来,喂你如何?”
“成松粗手粗脚的,让他喂我,我宁愿饿死。”贺玄度哭丧着脸,抬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柳舜华,“你不是在呢嘛,要不,就劳你喂我吧?”
柳舜华无奈摇头,“都这样了,还这么多讲究。”
嘴里虽这么说着,柳舜华还是端起了碗。
肉粥应是端过来有段时辰了,摸着有些余温,倒也不烫。
柳舜华舀了一勺,贺玄度便自觉地把头凑过去。
如此喂了几勺,怕贺玄度总伸着脖子不舒服,柳舜华不觉向榻上坐近了些。
她昨夜洗了头发,发间犹留着甜涩的青草气,暗香幽浮,熏得人一时沉醉不已。
贺玄度抬头,正望见她纤细的脖颈,嫩藕似的雪白一片,一时神醉骨酥,不觉耳尖泛红。
柳舜华眼一瞥,瞧见他这副迷离的神情,脸上一红,不觉向后退了一步。
贺玄度敛了神色,“多谢你喂我,不然我怕是要被饿死了。”
柳舜华柳眉一横,沉脸道:“呸呸呸,什么死啊死的,大清早你就不知道忌讳。”
贺玄度点头,“好,我记下了,下次不会了。”
柳舜华这才满意,将碗放下,看着窗外绿树成荫,缓缓道:“来时桐花满路,如今却已是孟夏,还未好好瞧瞧凉州的春日,就这么过去了。”
贺玄度笑道:“想逛凉州城,这还不简单,等伤好了,我带你四处走走如何?凉州城靠近祁连山北麓,有一处马场,我带你去骑马如何?”
祁连山北麓马场,柳舜华再熟不过。
早年间,外祖就在那里给人养马。她的骑术,就是在那里学的。
她天生擅骑射,两个表哥尚不及她。
一晃多年,她都快忘了,在草原上肆意奔腾的感觉。
贺玄度只当她有疑虑,得意道:“你不会骑也不用怕,不是我自夸,我骑术一流,只消一日,保管教会你。”
柳舜华一笑,“好啊,这个时节,祁连山脚下的草原绿草如茵,满目苍翠,正是骑马驰骋的好时候。”
贺玄度连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准反悔。”
他一激动,便想坐起来,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疼得叫了起来。
柳舜华提醒道:“受了伤还不安稳,你小心些,不然这伤口什么时候才能好。”
贺玄度捂住后背,哼哼了几声,骂道:“都是郑列这个老匹夫,不然我也不用受这活罪。”
都尉府遭劫一事,柳舜华心中尚有许多疑问。
她总有种感觉,贺玄度对刺史府有此举动好像并没有很大的意外。
对抗刺史府贼军时,贺玄度的表现,并不像一个十足的纨绔。
还有,贺玄度似乎猜到了万都尉会回来。
她本想问一问贺玄度,可一抬头,瞧见他疼得扭曲的脸,还是止住了。
不过,贺玄度这一说,她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程三他们怎么样了?”
贺玄度抽回手,“舅舅说他们也都受了伤,被安置起来医治了。”
柳舜华想了片刻,缓缓道:“有件事,恐怕要麻烦你。”
贺玄度已经猜到了,当初程三肯奋力杀敌,定是求柳舜华事成之后免了他们的罪责,放他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