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太累了,温催玉又阖上眼皮,昏昏睡了过去。
“令卿……”卫樾端着药,见状焦心如焚。
喝药这件事上,温催玉一直很配合,即便有时候病得昏昏沉沉了,只要把药碗凑到他唇边,稍微喊醒一点他的意识,他就会很主动地吞咽汤药,半点不让人操心。
可是今日,温催玉不肯喝药了。
方才事毕后,卫樾看着温催玉疲倦的睡颜,知道往后怕是再没机会了,所以贪恋着最后的亲近,他紧紧抱着温催玉,一眨不眨地关注着他。
接着就发现温催玉开始发冷又出汗。
一探脉,俨然是身体受了凉,情绪又大起大落,病了。
卫樾匆匆起身,备好了药端来,但往常配合喝药的温催玉却紧咬牙关,这碗药怎么都喂不进去,好不容易把人喊醒了点,也还是没用。
卫樾疚心疾首,别无他法,虽然知道温催玉肯定不喜欢他再亲他,但还是只能自己喝了药,再强行哺渡给温催玉,一口一口地喂进温催玉口中。
但即便喝了药,温催玉也还是没见好转,低烧不退,到了晚间反倒烧得更厉害了,高热久久不退。
卫樾又是换药又是给温催玉擦身,折腾了彻夜,总算让温催玉的体温降了下去,但还是有些低烧,温催玉也还是没醒。
他不仅意识不清,还迷迷糊糊地再度掉起了眼泪。
卫樾手足无措地为温催玉擦拭泪水,喃喃喊:“令卿……我怎么可以这么伤害你……我之前失心疯了吗,怎么会想到这么一个‘好主意’……”
“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再说去死,不然又成威胁你了,可除了我这条命,我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连我这条命,其实都不太拿得出手。”
“皇位?可我若是还活着,又怎么把皇位交给你,可我若是去死,那为什么不昨晚直接去,还要侮辱你一番……你看,你花费心力,养了个多虚伪的混账。”
“你不想再看见我了,是不是……”
“你好起来吧,等你好了,我就对朝臣说,我要到民间微服私访,回来之前朝中都由你做主……然后我就不回来碍眼了。我最多、最多偶尔写信回来,让人知道我还没死,好不好?你会愿意看一眼我的信吗?”
“我又在自说自话了,是不是……你不要我的命,也未必肯要皇位,又不是什么清闲的差事,还妨碍你休养,我怎么能担着皇帝的名分却把差事都丢给你做,还自以为是弥补……我到底该怎么办……”
卫樾呢喃着,又突然想到:“要不,我把天下一分为二吧,你做一个诸侯王,往后不回雁安也名正言顺了,我不碍你的眼了,好不好?”
“可这样会不会让人觉得,是我把你赶出了雁安……不要紧,我多给你分一些好地方,这样应该会少一些误会吧?可你会不会比较喜欢雁安这地方?……不管了,我先就这样拟旨,等你醒了给你过目……你等等我,我去拿笔墨,马上就回来。”
卫樾自言自语了半篇《千字文》,然后匆匆起身,拖着因为长时间跪坐在床榻下、所以有些僵滞的腿脚,出了内殿,去外面取了空白圣旨和笔墨国印。
正准备回内殿,卫樾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昨夜温催玉带回来的那个木盒上。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种感觉——那里面或许不只是寻常的公文。
卫樾抿了下唇,走近拿上了木盒,然后先回到了内殿,跪坐回温催玉的病榻前,这才慢慢打开了木盒。
……里面都是他过去半年写给温催玉的信,温催玉纵然被信件内容气得恼怒过,却并未烧了哪一封,而是全部好好收拾规整起来了。
昨夜还特意带了回来。
兴许是怕他误会,所以甚至不告诉他木盒里被上心惦记着的到底是什么……
卫樾抱着木盒,又看向床榻上的温催玉。
温催玉一脸病容,面色是发烧导致的不正常红润,有些艳色的唇上还有他自己咬出的零碎伤痕。
卫樾茫茫然地眨了下眼,一滴泪顺势滚出。
温催玉这天还是没醒,甚至在后半夜复又高烧起来,还咳嗽不停,直至天明方退。
期间,他难受得下意识把自己蜷起来,眼泪不停地随着呛咳而从眼角滑落,高烧下过分红润的脸色都显得苍白了不少。
“阿樾……”
卫樾凑得极近,才勉强听清温催玉在睡梦中的哽咽。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轻极了的话语,却如轰雷劈下,卫樾只觉得自己的脏心烂肺都被大力揉搓成了飞灰。
他把脸埋到温催玉的颈边,嗅着他贪恋的白檀香,悲咽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