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漫漫,阳光穿过澄净的天空,透过闻葭房间的玻璃窗,在木地板上投下亮晶晶的光点。
风裹着树叶掠过发出‘沙沙’的响声,但并没有惊扰床上蜷着的身影。闻葭身上搭着一条米白色的薄毯,她呼吸轻缓而均匀。
楼下,那道走到门口的身影又突然折返回客厅沙发前,拢着刚沾了点寒气的西装大衣,气定神闲地坐下了。
于凯晴在岛台上一顿捣鼓,接着端着三只陶瓷杯放到茶几上,热水浸着茶叶,裹挟着微涩、甘甜的香味。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茶杯推向对面:“许董,将就喝,我对泡茶没研究,所以没什么手法,但应该也还行…?”
她说完细细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直到看见他修长手指捏起杯子轻抿了一小口,然后点头肯定她,她方才舒了口气。
客厅陷入沉默,于凯晴浑身尴尬,然而对面男人似乎很习惯这种沉默,也许是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惯了,从来不需要跟别人主动搭话,于是迟迟没有张口。
于凯晴绞尽脑汁想话题,可她与许邵廷之间又有什么可聊的呢?于是闻葭便成了那个话题。
“许董,今天谢谢你了哦,上次也得谢谢你,都是你送她回来,”她还不忘开玩笑,“我这助理当得倒是松快。”
“应该的,”许邵廷将杯子放到茶几上,一边笑着,一边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扯开:“她最近状态还好?”
“状态挺好啊,”于凯晴以为他是在说闻葭在别人车上睡着的事,替闻葭打圆场,“不过就是忙,前两天去了趟意大利,然后又去庆功宴,又是拍广告什么什么的,反正从意大利回来后这几天也没好好休息过。”
许邵廷颔首,“之前呢?”
“之前?”
“隐退前。”
“噢,之前那更不用说了,”好像说起那段日子,于凯晴也会替闻葭一起委屈,又道,“那段时间不只是通告忙,什么事都朝她砸来了。”
她抿了抿唇,再开口时语气委婉,“你也知道,她是要隐忍很多人和事的。”
话音落,她刚好低头啜饮完最后一口茶,白色瓷杯见了底,她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远了。
“不好意思许董,扯远了。”她笑笑。
许邵廷显然是很认真地在听着于凯晴说话,他垂眼,眉宇微微皱着,像在思忖着什么,直到察觉到于凯晴不再开口,他才很淡地笑了一下。
于凯晴抿抿嘴唇,又道,“我从大学毕业就跟在闻葭身边,其实我跟她年龄是差不多的,但你们是不是会觉得她会比我成熟很多?”
许邵廷缄默着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她进圈的前几年身边一直是没助理的,公司不肯给她配,所以什么事情都得自己来,她出道大概三四年公司才把我招进来。我刚到她身边那会儿,她心性也没这么成熟,偶尔也是咋咋唬唬,没心没肺,偶尔也会犯一点小错误,其实吧很多事情在我们看来都不算什么,但是媒体、对家还有大众是不肯放过她的,”于凯晴面色仍旧平淡,但语气有点嘲讽,“也许是骂她有热度吧,所以媒体都揪着一点小事写黑稿,买热搜,大众自然也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风向一变,风评自然也就变了…说她资源咖,说她装清高,反正什么难听说什么…”
于凯晴眼眶里似乎有什么湿润液体,她掩盖地看向窗外,继续道:“我记得最深的一次,当时是在片场,她人还在拍着戏,一条黑稿就来了,那导演也不是个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就劈头盖脸地骂下来了,说她影响剧组什么的,骂得很难听。包括她前经纪人,跟闻葭解约后也不肯放过她,还在背刺她。其实还有其他很多事,哪怕是小事,一件一件往一个人身上堆,再轻的雪花也能造就一场雪崩了,人经历这些,心性慢慢地就被磨没了,其实我到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她从始至终没做过一件错事,但是在外人眼里,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于凯晴仰头看着天花板,“后来我跟她开玩笑,我说,闻葭你去算个命吧,看看命里是不是犯小人。她说,算了也不能改命啊,来什么迎什么就行了,躲是躲不开的。”
“你们别看她表面光鲜亮丽,刚出道就签头部经纪公司,其实公司也不做人,刚出道就进好剧组,其实剧组里是人是鬼只有她自己知道,哪怕现在走到一线了,其实也是很努力才站在大众面前的。”
林佑哲坐在旁边听完这番话,抬眼去瞄许邵廷的表情,旁人如果不仔细看,只会觉得他跟平常一样面色平淡,但林佑哲察觉到了,许邵廷眼底已然垫了一层寒意。
许邵廷放下杯子,问的话言简意赅,“哪位导演?”
“嗯?”于凯晴没理解他的问题,眨了眨眼。
“骂她的,是哪位导演?”
于凯晴尴尬地把碎发别到耳后,“…这能说么?”
许邵廷看透她的担忧,笑笑,“可以说,你什么也不需要担心。”
于凯晴咬牙,一吐为快,“沈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