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如是,人亦如是。
只有经历过风雨,经历过曝晒,才会成长。
所以,他要送赵绥宁一弩袖箭。赵绥宁善毒,但下毒需要时间,也需要距离。而这袖箭,能帮助她预防突然的危险。
她在成长,他也要变得更强,他要往上爬,爬得更高、更远,给他的阿宁,留一条退路。
这次,断不能像三年前一样,傻得断了双腿,去换一桩不可能的婚事。
郁净之眼神坚定起来,转着轮椅进了安国公的书房。竹影安静地守在外面。
安国公的书房里堆放了很多书籍,有史册兵书,还有诸多古籍典藏。但人人都知道,安国公胸无点墨,为人风流多情,爵位是祖上传下来的,他本人则是半点功绩也无。
若不是安国公郁松那位早死的好哥哥曾救过当今圣上,他也不能守住这爵位数十年。
嵇灵韵评价得很有道理:“文盲。”
郁净之对郁松并不亲近,甚至可以算得上厌恶。
因为,他娘,是被这个男人害死的。
“阿濯来了?”郁松笑着大步跨进书房,颇为亲切地喊着郁净之的名,“近日身体如何,可有好转?”
“孩子,为父属实有些担心你啊。”郁松眼尾蔓延着浅浅的皱纹,这么一笑立刻皱成波浪状,“那位新招进府的医师怎么样?”
郁净之冷淡答:“有劳国公挂心,一切都好。”
“你这孩子。”郁松似乎并不介意郁净之的疏远,倒了杯热茶递给郁净之,“这么多年了,还不明了为父的意思吗?”
“为父知道,你幼时沦落在外,吃了不少苦,所以一把你找回来,就把你哥哥的世子之位让给了你。”郁松叹气,“整个郁家最好的都给你了。”
“你住的院子,位置最好,你哥哥让给你了。你吃的那些药,府中有的,全给你了,没有的,为父也让人去寻。可曾有半点亏待过你?”
郁净之点头,顺着说:“多谢国公厚爱。也多谢哥哥。”
“哎……”郁松好似没了办法,无奈叹气。
“那医师给你治得怎么样了?”
郁净之模棱两可道:“好了很多。”
郁松踌躇道:“能完全好转吗?”
“不知。”他隐瞒了自己已经能勉强站立的消息。
“今日找你来,为父是想和你商量,关于世子之位——”郁松弯弯绕绕试探半天后,终于回到真正想说的事上,“为父想了想,你有腿疾,日后若是承袭爵位,上朝都困难。再者……”
“你身子不好,也没再娶哪家小姐,怕是后嗣无望,这方面为父不逼你,但你要知道,国公府的命脉不能断。”
郁松说的很委婉,大体意思就是郁净之身体不好,给当爹的丢脸,而且恐怕难以人道,没有后代。
听完后,郁净之第一下想到的,居然是赵绥宁会不会介意他这方面……转念一想,她都不喜欢他,又怎么可能在意他能否人道,身体好不好?
“所以啊,实在不行,还是让你哥哥继续做世子吧,你也少操点心,安心休养。”郁松安慰似的拍拍郁净之的肩膀,“如若你肯,我便做主让你娶了那医女做填房。”
这回郁净之终于有了反应:“国公,您想换世子得过陛下那一关,您先去宫里请了旨再同我商议。”
“还有,别想着把她当做东西一样送给我。”郁净之露齿笑,“你再敢有动她的心思,我杀了郁安,再杀了他娘,最后是你,一把火烧了这腌臜地,让你这高悬头顶的帽子永远戴不上。”
“毕竟你知道的,我亲缘淡薄,疯起来六亲不认。”他说,“或者我去刺杀陛下,带着我们郁家九族一起下去,团团圆圆的,不是正好圆了你的念想?”
郁松拳头捏紧,但面上还是挂着笑,说:“阿濯,为父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误会了……”
郁净之没理他,喊了竹影推着回了自己的院落。
郁松说国公府最好的都给了他,说对他很好。郁净之听着都觉得嘲讽。
六岁那年,他娘死了。之后八年,他流落在外,吃尽苦头。又是三年,郁松来接他。
他天真以为自己又得到了另一个亲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