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在汲兰亭又坐了一会儿,还不见萧怀亭来。
天霁风清,微云淡淡。
他瞧见那一沿宫墙下栽了棵山茶,此时开得正盛,大朵大朵的花轰轰烈烈落在雪地上。
江策走下石阶,踩着一地清光。
萧怀亭到时正瞧见江策在墙下头,正弯腰认真捡花往袖子里拢。
傍晚晴好的夕光映在雪地上,映在江策那一身银白骙袍衬上,看起来和霜雪一般明亮。
“泊舟”
江策才把两朵茶花放在手心里看,有人唤了他。
他回头,身披雪裘的少年快步向他走来。
江策佯装埋怨:“萧世子真是贵人多事,我回京也不见你来找我。”
萧怀亭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解释:“非我不想见你,只是这段时日我父亲又大病了一场,实在是抽不开身。待到再好些,我再和郑少愈在雪风斋请你和又玉喝茶吧。”
“病了?”江策收起嬉笑,拦住他神色严肃,“明义伯好些了吗?”
“陛下遣太医照顾,近来已然好转,说是等开春了就能好很多。”萧怀亭见他一下子急起来,连忙温声宽慰,“这不才好了一些,我才进宫向陛下谢恩。”
两人沿着一条小径走,远远的浮着幽幽梅香。
江策道:“陛下是你亲舅舅,念着也是应该的。”
“唉!”萧怀亭忙拉着他走到边处,正色道:“万不可这样说,陛下是君,我等是臣,谈不得亲缘。君臣有别,拨太医是天君恩赐,自然是要进宫谢恩的。”
他如此恭谦严谨,江策也没说什么,只是又问:“只是,明义伯怎么又病了?”
萧怀亭长长叹了口气,望着那霜雪凝着梅花,在冬阳底下熠熠发亮。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七年前我大哥前往同州赈灾,被暴民重伤而亡,爹娘就伤心欲绝。前两日是大哥的生辰,父亲一时伤心。。。。。。”
江策瞧着他几年不见愈发端正自持,和少时随性洒脱的模样已经相去甚远,不禁唏嘘起来。
“这几年,你也不大容易吧。”
萧怀亭只是笑得柔和:“父母教养一场,如今大兄不在,阳君年纪尚少尚在待嫁,这些都是我本该担起的责任。也谈不得什么容易不容易。。。。。。”
“罢了,不说这些了。你见过少愈了吗?”
江策摇摇头:“人见不着,信倒是三天两头送得勤。”
萧怀亭笑道:“他上个月和庄父子吵了一架,把庄夫子气回了家。郑太傅因此生气骂了他好多天,又拘着他在家里读书呢,我这个月也少见了。”
两人离芳春馆又近了些,萧怀亭这才想起来问。
“咱们这是去哪?”
“去芳春馆,去修身养性。”
两人笑着掠过一树花影,日光移转,光影婆娑,照进满地清光。
他们慢悠悠进画馆,此时馆内除了几个为年关绘制画的待诏,也就只有宫人们在洒扫忙碌。
侍诏们各自忙碌,见两人进来起身见礼。
江策摆摆手,随意道:“只是来看看画,你们忙自己的就好。”
因着皇帝往日常在芳春馆看待诏们作画,也会带着几家少年来。尤其是明义伯世子,擅书擅画,也常来馆内赏画和待诏们品鉴,故而也多多少少认识。
至于江策,他是脾气好,爱说爱笑的,众人也就任由他俩闲逛。
说了两句,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
江策抱臂在画院内慢悠悠地逛,眸光一转,落在另一头墙面下的画架。
他走上前,垂首而看。
“这画。。。。。。倒不像待诏们作的呢,怎么特意摆在这儿了?”萧怀亭走到江策身边,轻声道。
跟着江策来的内侍笑道:“此为陛下之意,两位郎君不如仔细瞧瞧,谁不准就知道陛下何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