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孩子就该靠着祖上荫封无忧无虑过一辈子,至于权力斗争,有多远滚多远。
但凡事都有万一,万一乐书音坚持要过继阿北呢?
沈彻闻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成功,因此也不敢随意提起阿北。
“外头怎么回事?”周贺丹朗声问道。
“爹爹,弟弟在欺负墨汁。”阿南的声音传来,“我在阻止他。”
听见“弟弟”两个字,沈彻闻长舒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别闹了,让墨汁自己玩,爹爹醒了,你们进来吧。”周贺丹说。
沈彻闻眼神不由自主往进门方向望去,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还衣衫不整地在床上,立刻慌张地跳下床套上外袍,飞速把腰带系起来。
周贺丹见他冒失的样子,笑道:“孩子要过来,你稳重一些。”
沈彻闻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周贺丹,忽然一拍脑袋,想起自己现在不是什么表少爷,不用藏着掖着了,没必要听见阿南进来就这么慌,于是大喇喇地直接坐在了床边,忐忑又期待地往门外看。
只见阿南牵着一个走路还有些摇摆的小萝卜头就进来了。小萝卜头显然胡闹过,身上全是黑色的猫毛。
“爹爹,铃儿姐姐去打水了,过会帮他把身上清理干……”阿南刚进来就一本正经跟周贺丹汇报弟弟的情况,话音都没落,沈彻闻的面容就映入了阿南眼前。
阿南瞪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一样揉了几下,随后嘴唇动了下,似乎是想唤声父亲,但喉间的呜咽抢先一步冒了出来。
但沈彻闻依旧是十九岁的那个,不知道二十九岁的自己面对这样的状况要怎么安抚儿子,用力回忆了记忆深处的父亲是怎么对待自己的,仿照着朝两个孩子敞开怀抱。
阿北年龄太小了,什么生离死别失而复得通通不知道,见到沈彻闻也只是一味高兴,喊着“父亲”就要往前跑。
半步都没跑出去,阿北就发现自己后衣领被哥哥拽住了。
阿南一只手擦着眼角泪花,一边恶狠狠说道:“你身上这么脏,不要靠近床铺。”
阿北瘪瘪嘴:“阿北不脏,阿北,干净。哥哥,坏。”
阿南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你才坏呢,你拽墨汁尾巴,墨汁好性子没跟你计较,你还追它。”
“我是跟墨汁玩。”阿北奶声奶气地辩解着。
沈彻闻听得想笑,转头看向身后还未下床的周贺丹,周贺丹眼睛都快笑成了缝。
沈彻闻嘴角勾起,突然觉得,救活阿北,是他穿越回来做的、仅次于给周贺丹解毒的、最成功的事。
虽然他今天与阿北是第一次见面,与阿南也没彻底熟悉,但他看着吵闹一团的孩子们,看着周贺丹含笑的眉眼,与他们一样感受到了久违的、家人间带给彼此的幸福。
沈彻闻用孩子能听得懂的话朝阿南解释自己没有死,夸他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做得很好。
阿南坐在沈彻闻旁边,红着眼圈说:“父亲以后不要这样吓我们,爹爹难过了很久。”沈彻闻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跟他拉钩保证。
那边铃儿已经清理干净的阿北没脸没皮地爬到了床上,摸着周贺丹的肚子说:“我做哥哥,也能教训妹妹。”
阿南转头:“你没做错事,我为什么要教训你?”
阿北吐吐舌头:“你坏。”
阿南听罢起身佯装要打阿北,吓得阿北直往周贺丹怀里钻。
两个孩子没在这儿闹腾多久,阿南还要念书,阿北刚满三岁也已经开蒙,很快都被各自房里伺候的丫头带走了。
房间里恢复平静,沈彻闻有许多话想跟周贺丹说,但他一个字都没跟周贺丹讲。这样就好,周贺丹永远不需要知道阿北身上曾发生过什么——
亲兵在城外校场,昨夜沈天星连夜去找燕台意,两个人先行离京,去点好人马,只待沈彻闻出城后,就可即刻出发。
王府马车提前备好,沈彻闻与周贺丹洗漱完毕后就上了车。
照理说西平王府的马车,没人敢随便过问。但到城门的时候,守卫突然拦下了马车,将管事的校尉喊了过来。
校尉站在车窗边,朝周贺丹说:“周大人,安王走时吩咐了,您身子不好,除了特殊情况,还是不要随意出城。”上次西平王下葬,就是特殊情况。
沈彻闻与周贺丹对视一眼。时至今日周贺丹才知道,原来自己被乐书和变相软禁在了京城内。
仔细想想也是,西平王刚死,边境战局未平,乐书和拼尽全力拿到了这个烂摊子的掌控权,怎么好让周贺丹给他添乱。
沈彻闻毕竟还有一部分亲兵驻扎在城外校场,乐书和想来也是怕周贺丹反手带着亲兵攻破京城,给他来个清君侧。
周贺丹掀开车窗前的帘子,冷笑问道:“安王?那陛下怎么说?”
“陛下自然是听安王的。”校尉说,“如今安王辅政,我们也是听吩咐办事,大人莫要为难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