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去时,眼前却明亮起来,似是窗户打开了,窗下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她看过去,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我叫李珵,你是新皇后吗?”
沈怀殷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张稚气的脸颊,眼中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畏感。
她爬上了她的床,盘膝坐正,像是老僧入定。
“我和你说,这座宫殿是我的,我可以罩着你。”
年少且无畏,十分可爱,眼珠子转了转,她朝她挤过来,嘀嘀咕咕:“我告诉你哦,她们说这里有先皇后的魂魄,是假的,我亲眼看到她在母亲怀中咽气的,母亲哭得可伤心了。所以,她们说的话不要信。”
年少稚气,句句透着不羁。
沈怀殷望着她,良久无言,她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可刚伸手,对方就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殿门,耳边传来痛苦的嘶喊声:“她早就死了,你看清楚,外面的是沈怀殷,是沈祭酒家的女儿,她有自己的名字、是沈怀殷。”
她看到了地上趴着一人,浑身是血,但她的声音依旧很大,像是拼命在争取什么。
“阿念……”
沈怀殷低语一句,轻轻地走过去,低头看着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颊,她在苦苦挣扎。
一瞬间,她觉得心如刀绞。
她想去摸摸她,一伸手,四周皆是一片暗淡,没有人了。
“阿念……”
沈怀殷骤然起身,蓦然坐起来,外间阳光刺眼,天亮了,她匆匆起身,转身看向自己身下的这张床,熟悉的光景……
再度看向窗外,明光璀璨,可没有人从那里爬进来,脆生生地告诉她:“我叫李珵。”
“殿下,院正来了。”般若闻声入殿,乍然见到皇后赤脚站在地上,神色恍惚,微微喘气,似乎有什么压垮了她。
般若匆匆上前:“殿下,您怎么了?”
沈怀殷恍然坐下来,脑袋里疼得入骨,昨夜她记起来了,自己初入宫那晚,是李珵陪着她,告诉她这里没有先皇后的魂魄。
她的血跟着热了起来。
“让院正进来。”沈怀殷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观主自己走进来,提着药箱,见到榻上失魂落魄的人,不免加快脚步,“殿下想起什么了吗?”
“只想起一场噩梦。”
一场痛到她喘不过来的噩梦。
观主不明所以,走至踏板上,握住皇后的手腕,顺势探上脉搏,“切勿激动。”
沈怀殷神色痴惘,不由抬头,询问观主:“您当年为何舍得让阿念入宫?”
“她在道观里,看似无忧无虑,可她身份尴尬,稍有不慎,天子一杯毒酒一根白绫,不如入宫做天子的女儿。”
时隔多年,观主道出心里话,不是她贪慕权势,而是无路可走。
沈怀殷幽幽仰头,神色迷惘,“您说的也对。”
“今日针灸,你会慢慢想起来。不要心急。”观主知晓她聪明,多智近妖,也不知恢复记忆后会如何。
针灸后,观主离开,回到太医院。
前几日清洗后,太医院内人不多,不过五六名太医,都是这几年才来的晚辈,院正回来后,指派事情。
院正则趁机看到了皇帝的脉案。
从小到大的诊脉记录都看到了,一页页看下去,看到那年病重,如何用药,药量下得极重。
鬼门关走了一圈。
十四岁为她的心上人奋起反抗,胆子确实不小。由此可见,她对沈怀殷早就暗自生情,熬到先帝去后,迫不及待地占有她。
观主用了一日时间看完了皇帝与沈怀殷这些年来的脉案。
李珵身子好,病得少,但沈怀殷不同,三天两头生病,不是风寒就是这里痛那里疼。她的脉案比李珵厚得多了。
但脉案上没有写沈怀殷的癔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