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记录仪,低声说道:“原来你们也在听?”
没有回应。但片刻后,舱内响起一阵极轻微的和声??像是有人在用不同语言哼唱同一首摇篮曲。黛露露后来分析说,那是七个已消失文明的声纹叠加,通过高维通道自发传入。
“它们不是来找答案的。”她在通讯频道里说,“它们只是想确认:还有人愿意听。”
---
第四天,拾光者号进入地球同步轨道。
李基穿上便装,启动隐形穿梭艇,独自下降至大气层。当他穿过厚重云团,终于再次看见那颗蓝色星球时,心脏几乎停跳。
城市依旧喧嚣,街道上行人匆匆,广告屏滚动播放着“成功学讲座”和“财富自由计划”。但在某些角落,变化已然发生。
他在一所小学外停下脚步。教室窗户上贴满了手工剪纸,图案全是歪歪扭扭的弹弓和星星。一个小男孩正趴在桌上写日记,老师走过来轻声问:“今天有什么值得记下的事吗?”
孩子想了想,认真写下:“我把牛奶洒了,可同桌帮我擦地板。我觉得,犯错也没那么可怕。”
李基站在窗外,久久未动。
他又去了曾经举办粉红雨展览的老城区。那里如今建起一座小型纪念馆,门口立着一块石碑,刻着:“此地虽未落雨,却有人听见了风中的笑声。”
最让他震撼的,是一间地下书店。
推门进去时,老板正在整理一排标有“失败文库”的书架。上面陈列着:
《被退稿三百次的小说手稿》
《从未展出过的画作集》
《写给永远不会回信的人的信》
“这些都是宝贝。”老板笑着说,“以前人们只收藏畅销书,现在才发现,真正让人流泪的,往往是那些‘没成功’的作品。”
李基抽出一本泛黄笔记,翻开第一页,只见潦草写着:
>“我想拍一部电影,讲一个普通人怎样在世界崩塌时仍选择微笑。投资人说这太幼稚。也许吧。但我还是会拍下去,哪怕只能放给自己看。”
署名处只有一个名字:陈默。
李基认得这个名字。三年前,他曾在一个废弃摄影棚见过此人??那人独自扛着摄像机,在空荡的楼道里一遍遍重拍同一个镜头:一个男人走出黑暗,抬头望天。
当时他还笑那人傻。
现在,他把这本书买下,放进随身包。
---
一周后,他在南方小镇遇见一场葬礼。
死者是个退休教师,生前默默资助了三十多个贫困学生。遗物中有一本日记,家人犹豫是否公开。李基请求借阅一夜。
那晚,他读完了整整三十年的记录。
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只有琐碎日常:某年冬天给学生送棉鞋,怕伤自尊说是“多余了”;某次家长会上被人指责“教坏孩子”,只回了一句“我只是让他们相信眼泪也有价值”;最后一页写着:
>“我不知道我改变了谁。但每当看到有孩子敢于举手说‘我不懂’,我就觉得,我没白活。”
第二天,李基找到镇上的孩子们,提议办一场特别纪念活动。
不是演讲,不是颁奖。
而是大家一起,在操场沙地上玩弹弓游戏。
规则很简单:每人一颗石子,目标是击中挂在树梢的老式灯泡。打中了,星图亮起;打不中,录音机播放一句鼓励的话??是从各地搜集来的真人原声。
有个小女孩连续十次都没命中,眼眶红了。李基蹲下来说:“你知道吗?最勇敢的事,不是打中目标,而是明知道会失败,还愿意再试一次。”
女孩吸了吸鼻子,又拿起一颗石子。
这一次,她没瞄准灯泡,而是朝着天空射去。
石子划出弧线,坠入远方稻田。
但她笑了。
那一刻,李基启动了直播信号,将画面传回“叙述者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