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光盛攥着剧痛的手腕,正龇牙咧嘴地嘶嘶吸气儿,早有两个黑衣保镖过来,一左一右地钳制住他,将他手臂反剪收到背后。
他战战兢兢地看向蒋宗也。
这些年,他见过的政。府。领。导、企业老板不计其数,可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位男人一样,从身形相貌到举止气度,都清楚明白地昭示着,他来自更高的阶层。
然而蒋宗也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搂着乔若璎,嗓音低沉温和:
“有没有伤到哪里?”
怀中少女如小鹿般惊惧,乔若璎咬着唇,摇摇头,眼睛周围泛着一层绯红,但内心却无比安定。
蒋宗也来了,她什么都不必再怕。
岑光盛被蒋宗也的保镖押走了,但他提来的竹木果篮倾倒在地,红红的苹果一只只掉落在雪地里,表皮破损果肉碎烂,在寒冷空气中散发出水果特有的清香。
有几只苹果,滚到了乔若璎脚边。
她低头看着它们,忍不住想,如果这一篮苹果,是在她六岁那年送出的呢?
如果六岁那年,大院的梧桐树下,岑光盛递给她一只红苹果呢?
哪怕他有一次将她和小琪抱上秋千了呢?
哪怕只是一次呢?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冒出这些念头,乔若璎心酸之余,又觉得震惊。
她震惊于自己仍会对缺失的父爱耿耿于怀——
“刚刚那是你的生物学父亲?”蒋宗也斟酌了下,选用了这个词。
“嗯”乔若璎点点头,脑袋还窝在蒋宗也怀里,发丝贴着他巴玛尔肯大衣的羊绒布料,忽而不受控制地,眼泪飙出,在他胸襟前濡湿了一片。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对我妈妈、对我和我妹妹差成这样,却对他儿子这么好,我真是讨厌死他了,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他
乔若璎哽咽着说,身体控制不住地,一抽一抽。
“他明明就可以当好一个父亲的,但他没有。我好想坐他扎的秋千,可是我一次都没坐过。”
她仍幻想过,能回到六岁那年,被父亲抱上秋千。
仍幻想过,妈妈加班,妹妹生病时,父亲会打开门冲进来,火急火燎地送妹妹去医院。
“我讨厌他,但我更讨厌我自己会这样想,讨厌自己竟然还会对父爱心存幻想,明明他一点都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
字字句句溢满的委屈,从喉咙里逼出的细细呜咽,怀里的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好似空气里伸出一只无形的大掌,猛地一下把蒋宗也的心脏攥住了。
不断地揉捏、挤压,直到他的心脏发痛,窒息。
他手掌盖在她额头上,不住地轻捋她长发,更紧地将她摁在怀里,恨不能摁进骨血中,好似这样,就能免去她所受的一切伤害。
所以啊,他的小璎,是怎样在一个没有父亲的情况下,跌跌撞撞地长大了呢?
她如此乐观、开朗,心中却也有解不开的结。
他真的好心疼她,手掌轻捧住她的脸,拇指上移,触到她的泪水,温凉的一片,这温凉好似也浸到他心底了。
“小璎,别怪自己,你不是对他抱有幻想,你只是想知道父爱是什么滋味。”蒋宗也宽慰她,
“这很正常,每一个人都想被爱。”
“秋千我们家也扎有一个,璎璎想荡秋千,等回到罗城咱们就去荡,好不好?”
他低头,唇轻轻吻在她发顶,语气轻柔得在像在哄小孩。
秋千,秋千。乔若璎好似被施了定身术般猛地定住。
是啊,她早就有秋千了啊,在绿地公园深处的托斯卡纳小别墅里,蒋宗也用心为他们准备的家,有一株密如伞盖
般的梧桐,梧桐树下他早就为她扎好了秋千。
原来,那些无法被满足,无法被回应的爱,早就有他在满足她、在回应她了啊。心底缺失的大洞,被他一点点填补起来,弥合。
“好。”她吸吸鼻子,展开手臂,绕着他劲瘦的窄腰环了一圈,手指相互扣住。
这样,就能抱蒋宗也抱得更紧了,紧得两个人密不可分。
她情绪方才大悲大恸,大开大合,慢慢平息下来后,太阳穴便隐隐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