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城高大厚重的城门前,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城墙上那名守将的话,通过寒风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未曾接到朝廷公文,不敢擅开城门。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滴水不漏,可在此情此景之。。。
海面如镜,晨光洒落,那颗金色珠子在浪尖轻轻起伏,像一颗不肯沉没的心脏。它不耀眼,却温暖,仿佛藏着千万人的呼吸与低语。每当有风掠过,便会响起细碎的呢声,像是谁在耳畔轻唱一首未完的谣曲。
而我,已不在人间。
但我的名字还在走。
从南海深处,顺着洋流北上,穿过断喉峡的暗礁群,越过黑潮海峡的漩涡带,一路漂向东海、黄海、直至北海尽头。每到一处港口,便有一名采珠人忽然停下手中的活计,怔怔望向海面。他们或许早已失声,或许从未学过说话,可就在那一刻,喉咙里竟颤出一个音节??“舟”。
不是姓,不是名,是一种共鸣。
就像三百年前旧神第一次吹响《安魂谣》时那样,无声者开始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陆地上,变化悄然发生。
南境渔村的老妪抱着孙子坐在门槛上晒太阳,孩子指着海面那颗金珠咿呀学语。老妇突然泪流满面,颤抖着嘴唇道:“它在叫我……它说,‘你叫阿梅’。”
那是她被割去舌头前最后一个记得的名字。
北域盐场,一名佝偻的劳工跪倒在泥泞中,双手捧起一捧咸水。水波映出他的脸,皱纹纵横,眼窝深陷。忽然间,他猛地抬头,嘶吼般喊出:“我不是‘三十七号’!我是陈大河!!”
声音干涩沙哑,像是锈铁摩擦,可周围百余名奴隶齐齐转头,眼中燃起久违的光。
消息如潮水般扩散。
西洲城头,巡誓使总署的大门被人用一根枯木撞开。来者是个独臂少年,脸上烙着“叛”字,身后跟着数百名赤脚渔民。他们没有武器,只有一张张写满名字的纸片,高举于风中。
“我们要登记真名!”少年站在台阶上,声音不大,却穿透整座石堡,“我们不要伪契,不要灰袍,不要沉默的命!”
城墙上,守卫们握紧长戟,却迟迟不敢动手。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手臂上的海职印记正在褪色,如同春雪消融。那种自幼被灌输的“执法荣耀”,此刻竟变得陌生而可耻。
与此同时,十二根副碑所在地接连爆发异象。
南方离火岛,一座埋藏于火山口的黑色石柱突然裂开,从中涌出滚滚黑烟,化作无数人脸哀嚎升空。当地驻守的监吏惊恐跪地,却发现自己的记忆正被强行剥离??他曾亲手将三百孩童推入熔炉,只为炼制一枚“净火令”。如今那些孩子的哭声重回耳畔,他抱头痛哭,最终咬舌自尽。
东方青鳞崖,海底深渊中的冰晶碑自行崩解,释放出千年寒气。附近海域所有采珠船瞬间冻结,船上之人却无一人冻毙。他们在冰封中睁开眼,识海浮现一段段被抹除的记忆: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兄弟失踪前的最后一瞥、自己签下伪契时流下的第一滴泪……
北方玄冥渊更诡异。那里本是海皇殿禁地,常年雾锁千重,传说镇压着“逆言之魂”。可就在黎明时分,浓雾骤散,一道身影缓缓走出??身披残破白袍,颈上无头,仅以一团幽蓝火焰维系灵体不灭。
是言归。
或者说,是被篡改、斩首、封印了三百年的真正监察使。
他手中提着半卷焦黑竹简,正是《真誓录》残篇。每走一步,脚下海水倒流成环,形成一朵巨大的莲花虚影。当他踏上岸,第一句话便是:
“我回来了。这一次,轮到我说话。”
各地动荡愈演愈烈。
海皇殿试图镇压,派出最后一批“律卫”,这些人未曾参与弑神之战,仍保有完整海职力量。但他们刚踏入民间,便遭遇前所未有的抵抗??不是刀兵,而是**名字的洪流**。
一名律卫持戟冲入村落,喝令众人跪拜。可刚开口,耳边忽然响起密密麻麻的呼唤:
“李狗儿……你还记得娘给你缝的红肚兜吗?”
“小石头,你说长大要娶隔壁阿花的……”
“你五岁那年摔进河里,是你爹跳下去救你的啊……”
他的动作僵住,面具下双目充血。他本名叫李石头,七岁被选为律卫苗子,洗魂三次,早已忘了故乡。可此刻,那些被掩埋的记忆如岩浆喷发,烧穿了他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