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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0（第2页）

“我也许会这么做，也许，”他含糊其辞的越过了这样的话题，在人影如同雨水一样出现在我们面前，把我们的身体错觉感的困在其中时看向我，嘴中振振有词的对我说道：“但在此时此刻，我想让你忘记大卫的一切，来享受我带你进入其中的派对，无论酒水，演唱，或是那些不可言说的东西……我都能给你。又或者，你感到疲倦了，我也可以带你去我的房间，让你安睡一整晚。”

“没那种兴趣。”我是想要这么对着意味不明的米克说的，可我不明白，明明我的肩膀已经擦过他的，毫不介意是否那瘦弱的身体会因为我的靠近而开始如同舞动一般旋转，但那双被扩大音乐与纷扰人声而变作嗡嗡作响的耳膜，却为什么还会极其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名字。

玛丽安娜。

他们这样称呼，或是代称着她，我不太确定，对于一切事，我都不太确定，就像是我同样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一刻，才会感受到早已经因为所有包含着迷幻性的敏感神经再一次掠过全身上下般苏醒过来。

只是一个名字，只是一个不算特殊，也不算是奇特的名字。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强烈的反叛却让我的胸脯犹如刚刚下了战场一样的战士高高挺起，环顾着在无耻里寻找自尊般，与每一个刚刚捕捉到，却马上移开的眼睛进行无声反问，直到它与一个坐在吧台角落，将头发如同二层保护一样放到脸颊双侧的金发女人视线恍然相撞。

只需要一眼，我就知道了她是谁。

透过了如同杏仁一样圆圆的眼睛，我能够注意到那些藏在夸张的假睫毛之间，与安琪相似的悲悯感，但是，这样的悲悯只有在伤害谁，否决谁的之后，才能这样具有着迷幻魔力的出现吗？

盘旋在耳边，从来都不肯消失的声音来自米克，他注意到了我的眼神，错误的把它当做了是一种深切的嫉妒，而，他想的确实没有错，我正在体验着无法忍受的嫉妒不受控制的，如同寄生虫一样钻过我的浑身上下与每根血管，就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冲着一个地方翻涌着，直到最后，我从只隔着薄薄一层皮肤，会因为指甲更用力的滑动而突然破裂的小腹处，感受到了沉甸甸的，无法甩开的累赘，可，里面孕育的并不是一个值得被期盼的生命，而是我满满当当的疑问。

就是她。根本无需任何介绍或证实，那个金发女人，就是行走的，会呼吸的主题曲本人，是我在录音室角落里像疯子一样想要撕碎却又找不到的磁带的化身，她甚至不需要知道我的存在，就已经凭借某种我无法理解的，理所当然的正确性，坐在了我梦寐以求的位置上。安琪选择她，世界聆听她，她不是个赢家，却是整个秩序对我无言的宣判垂怜。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的视线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粘在她身上，她也在同时若有似无的望向我的位置这里，然而，却并非是看我，而是站在我身后的那男人。

跟着她的眼睛，我几乎是本能地看向了米克。映入眼帘深处，线条分明的侧脸仍然是刚刚的模样，他没有走向她，甚至没与她对视，但即使谨慎到达了如此，我却还是能够察觉到，就在有人提到“玛丽安娜”的名字时，他总是在舞动的灵魂终于有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就像唱片跳帧的瞬间，闪烁着走向了无声的报废。

他脸上那副对万事万物都漫不经心的面具依然戴着，嘴角的弧度却僵硬了百分之一秒，就像是他的目光可以掠过整个房间，却要带着刻意，佯装无事发生般越过玛丽安娜所在的方向，如同刻意绕过一块禁区，那不是陌生人的无视，而是某一种过于熟悉的回避，至于，玛丽安娜，不难发现，她的视线也曾短暂，轻飘飘地落在米克的身上，虽然只一秒便随即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移开，嘴角也抿成一个既非微笑也非不悦的，复杂的弧度，但那样的片刻停留却还是为我透露出了些许值得品味的反馈。

……原来如此。

巧妙的发现在我的心里逐渐构成了一个谁都没发现的秘密，但我察觉不到任何感受到可以借此要挟谁的喜悦，反倒觉着它就像一把冰锥，精准地刺穿我先前的所有幻想故事。

没错，他们之间的确还横亘着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由默契，规则和某种疲惫感共同编织而成。

该死，原来我不仅被安琪和音乐的世界排除在外，更是一个误闯入别人认真扮演默剧的观众，因为看不懂他们心照不宣的剧本而显得格外愚蠢，而唯一能够让我觉着没有那么愚蠢的方式，它究竟是什么呢？

我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的滑向了玛丽安娜，她还坐在那儿，简简单单的坐在那，几乎没有再和任何一个人进行攀谈，或是刻意的展示，但还依然，她的周身笼罩着一层光晕，而这样的光晕，想也知道，是安琪用自己的真心亲手为她结实镀上的。

安琪选择了她，如同在画廊里选定最后一件压轴作品似的，用她圆满了一个我永远无法企及的世界，这样残酷的真相几乎要把我海啸一样压倒。

起伏的胸膛迫切寻找空气，近在咫尺的男人身上混合着烟草和廉价酒精的气息就顺着我的鼻腔钻入我的肺部深处，是啊，我怎么能遗忘了他，他是玛丽安娜别在胸前最耀眼的那枚勋章，至少表面上还是这样，被她如此深爱着进行形容，但与此同时，他也是那枚勋章上唯一一道，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指纹。

我太熟悉安琪了。她挚爱那些完美的东西，爱到要把它们放进玻璃匣子里，只可远观。可米克是什么呢？他是活的，是会在匣子里抽烟，会把烟灰弹在丝绒内衬上的，一个不受控的摇滚明星。他是安琪为她的完美作品精心挑选的底座，偏偏这底座自己会走路，会沾上泥，会发出不合时宜的噪音，他不是她的荣耀，他是她必须忍受，公开的瑕疵，是完美镜面上的一道蛛网裂痕，明晃晃地摆在了那里，几乎所有人都能够用自己的眼睛看得见他。

我的视力仍然存在，我的脑子仍然可以继续进行揣摩，自发的，把一个女性最重要的东西换做为一个男人，可这却不能怪我些什么，我固执的认为着，如果米克绝非玛丽安娜最重要的一块缺口，她又为什么会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爱对另一个女孩发挥那些花一样的谎言？

腰间出现的带着温热的，不容置疑的力度贴在肋骨的上面，无声为我讲述更深层次的偏见，米克不在乎一切事，没什么能够让他真正停下来，重新俯下身，他凑到我的耳边亲昵的说道：“别管那些了。走吧，我带你去喝杯真正的酒。”

一杯真正的酒？我不想进行否认，因为这正是我现在需要的，一种极为与众不同走向解脱的方式。

我在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注意到了那双望过来的蓝色眼睛里漾着轻浮的水光，而那种本应该进行逃离的光，此刻正倒映出我没什么表情的脸。

我说了什么？话语短暂出现后又融入空气，我的胃里因为这样的一句话不免升起股接近愉悦的酸涩，因为，某种程度上，我偏执的认为，其实我不是走向一个男人，而是走向安琪那间完美画廊里，唯一一件被她选择的徽章上面无法被完全掌控住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