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妹妹觉得,魏百川魏大人的千金,魏子衿如何?”
裴珺倒是知道淑贵妃口中的这个魏子衿,其父魏百川是当初主持远渡西洋、功在社稷的老臣。魏子衿是魏百川的小女儿,算下来如今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魏家出身不小,族中也不乏在朝为官的命臣,家世确实得当,只是年岁上有些牵强。
这种事裴珺心中虽这般想着,但也不能说出来,即使是跟淑贵妃。
她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思考,随后说道:“魏小姐,妹妹虽未见过,但听闻才貌双全,家世清贵,应是极好的。”隔了一会儿,她又补充了一句:“若是能促成这门婚事,于太子殿下而言,想必也是极好的助力。”
淑贵妃却叹了口气,露出一丝无奈:“那魏小姐家世才貌自是没得挑,陛下和魏大人都很满意,可偏偏那姑娘自己不愿意,说什么非要效仿当年的长公主和那个滕二,要去参加科考入仕途,凭自己的本事博个功名。”
她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接着说道:“唉,虽说这些年女子入仕者越来越多,早已不似当年只有零星几个,可女子终究还是要以婚嫁为重,相夫教子才是正道,整日想着和男子一样在朝堂上争锋,像什么样子?”
裴珺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附和道:“姐姐说的是。”
然而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羡慕,甚至是一丝酸楚。
魏子衿……她还有选择的权利,还能为自己的命运抗争。而她裴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失去了说“不”的资格。
淑贵妃并未察觉她细微的情绪变化,继续说道:“妹妹,你是我们这些嫔妃里岁数最小的,和那魏小姐说起话来也算方便,等她入了宫,你替本宫去劝劝她,这太子妃之位,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她年岁尚小还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你去劝劝她,莫要因一时任性,错过了良缘。”
裴珺压下心头的波澜,恭顺地应道:“是,妹妹记下了,若有机会,定当尽力劝说魏小姐。”
淑贵妃满意地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宫宴的事,随后便扶着宫女的手离开了。
裴珺站在原地,看着淑贵妃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愁绪。
劝魏子衿?她拿什么去劝?用自己将近二十年囚鸟生涯,去劝说另一个鲜活的生命,放弃翱翔天空的可能,飞入另一座看似更华丽的牢笼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年紫禁城的冬,似乎比往年更加寒冷。
裴珺辞别淑贵妃,回到延禧宫属于自己的西配殿。
冬日的宫道漫长而冷清,宫灯在寒风中摇曳,将她孤寂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才进了西配殿的院子,团哥便兴奋地跑过来蹭裴珺的腿,但它察觉到主人情绪似乎不高,于是安静地跟在她脚边,不再嬉闹。
殿内暖意融融,银炭在兽耳铜炉中烧得正旺,驱散了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簪花和望月上前,替她解下斗篷,换上舒适的软底绣鞋。裴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必伺候,自己想静一静。
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精致却冰冷的器物。她走到窗边,正准备将支摘窗落下,目光无意间扫过殿宇飞翘的檐角,动作微微一顿。
那里,不知何时,檐下悄然立着一道修长的人影。
月光如水,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玄色常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衣袂在寒风中轻轻拂动。他站得笔直,背影被月光拉得老长。
权利养人,谁能想到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人正是当年被瀚王送进宫中的质子?
裴珺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她只是平静地看着那道身影,心知他偶尔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如同夜枭,悄无声息。
“母妃让你帮我撮合魏家女?”檐下之人开口了,他站得有些远,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带着夜风的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