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念起了邱怡,她说自己尚有一门婚事在身,即使她到云间城数年,她那所谓的夫家都不曾关心探望过她,可她还是甘心回到垦岭去寻夫家。如果她同姚十一一般,不愿将自己的终身交由于他人安排,是不是就不用非得回垦岭了?
就这样,姚十一带着她的声声恳求,追着二人穿过廊亭,穿过后院,穿过石林。她也想着就这么一路唤下去,最好是北极宫上下全数知晓她不愿嫁与张天作一事。直到后山冻湖边,张司宇才停下脚步,问道,“天作哪点配不上你?你为何不愿嫁给天作?”
姚十一吱唔道,“我说了,我想嫁给一位英雄。”
张司宇看着满是天真的姚十一,道,“英雄也是起于微末,哪有人生来就是英雄的?你怎知天作今后不会成为一名英雄?”
对着身前的这位少年英雄,姚十一憋了半天,才道,“司宇哥哥,谁都想嫁给一位自己喜欢的人,我想,即便是你,也不会听由旁人做主自己的终身大事。”
歪打正着。
难以释怀的回忆再泛,当年伯父要他娶姚十一过门,为今后出任白陵都督铺路,张司宇为拒此婚,不惜触怒伯父,被发配到极遥。
几经挣扎,张司宇才从回忆的漩涡中逃出,竭力秉着一脸端色,不想被人察出自己的波动,低声斥道,“你知道你在讲些什么吗?”
姚十一内心纠结不已,嘴中好像结了一张网,每欲启齿,都将要张开的双唇黏住。低声问道,“司宇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张司宇嘴唇都未张开,只拨动舌尖轻轻送出,“没有”。
即将与张天作定下婚期,定下关乎自己一生的大事。她很清楚,除非嫁予一位家门与人品都贵重于张天作的人,否则,这门以父母之命发起的亲事,几乎是无人可阻,故而,她才跑出来找白陵城内,唯一可救她出这门婚事的人。可张司宇轻轻淡淡一句“没有”,就将她心中的光火灭了,进退难措,仿佛落入了滚滚江流,
忽见张司宇凑向来,左耳分明感受着他口中哈出的热乎乎的气息,又传来暖融融的一句,“你可有喜欢的人了?”
姚十一微微摇了摇头,掩盖道,“没,也没有。”
张司宇回起身,点着头道,“很好,便是你心有所爱,也当忍痛割弃。”
由命?由人?姚十一顾不得许多,慌乱道,“如果那个人是你呢?”
张司宇嘴边一撇,“小姑娘,你可真会给哥哥出难题。”
姚十一假似无事笑道,“我是开玩笑的,司宇哥哥你和那些人不一样的。”
张司宇好奇道,“哪些?”
姚十一涩涩道,“就是我爹爹,沈伯伯,肖叔叔那样,有很多位妻子的人。”
张司宇目间沉出一道异光,谴道,“这就是你不想嫁给天作的原因吗?”
姚十一微微点了点头,“张天作是很好,但我知道,他娶我不是因为他喜欢我,而是因为他没想过拒绝,今后别人再给他送妻妾,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张司宇坚声道,“姚十一,天作温润宽和,是良婿之选,你回去后断不可再生此念。”
姚十一负着满腹委屈离开。
上元佳夜,十里灯华,百坊不禁。成千花灯都拢汇入白陵都城,不知疲倦地徜徉在街头巷尾,夹着烟火的硝气,团圆的合气,天空渐渐泛白,街灯渐次熄灭,清晨的序幕缓缓拉开。
张天作依旧带着楚英与陈雅安去向母请安,却听到姜成绮正与母亲说道着,“伯母,难能有此良机,姚都督也有扶持之意,定要让三弟把握住了才是。”
前几日,陈雅安就曾明言拉拢姚远舟不可太过用力,姚远舟虽手握实权,张司宇一时拿他不下,但所仰仗的还是他保持中立的态度,手下的兵士亦全数接受处于中立的立场。
其实姚远舟中立是中立,但也不是傻人,君侯多年未归,他也会为自己谋划新路。这些年陵侯夫人和张司宇两方斗法,他亦在观望二者中谁能保握住他的地位。陵侯夫人要张天作接手兵营中事,虽是顺势之举,但日久后,难免会令姚远舟猜忌有取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