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越想越是害怕,虽然陛下宽厚仁爱既往不咎且准许他出海就藩封邦建国,可当初谋逆之罪却是实打实的,陛下不追究并不代表那些事便不存在,只需有人将兵变之事提及,轻易便可将他牵连在内。
大唐立国至今已传三代君王,可两度即位却都伴随着腥风血雨,房俊当年之所以力挺陛下登基,就在于想要将“玄武门之变”造成的“逆而篡取”消弭化解,对皇位传承拨乱反正,告诉天下人“顺位继承”才是道理所在!
“宗祧承继”乃是华夏之传统,“嫡长子继承制”乃是其最为具现之根基,这一传统要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
“立贤”对于国家的伤害太大,“立长”才是正朔!
政务决于政事堂、军事决于军机处,文臣武将,众正盈朝,大家一起就能将国家治理得明明白白。
皇帝是否贤明有什么重要?
老老实实嫡长子为储,安安稳稳顺位继承尽可能减少国家内耗为上!
然而如今只要涉及“易储”、“宗祧承继”等等话题,必然将他这个曾经觊觎储位,甚至犯下谋逆之罪的亲王揪出来,一旦朝局不稳、风向变换,谁知道会否有人跳出来说一句“请诛晋王,以安天下”?
陛下易储成功他或许不会有事,可一旦易储失败,必然将他牵连在内。
因为东宫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被皇帝属意为储君的小皇子安然无恙,而欲打压小皇子,必然将他李治摆在前边、杀鸡儆猴。。。。。。
“不行,我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李治骤然起身,焦躁的说了一句,便吩咐王妃服侍他沐浴更衣,而后不顾春雨纷纷,乘车出门直奔太极宫。
御书房内,兄弟相见。
李承乾神情和蔼、笑容温煦,分别落座之后感慨道:“我政务繁忙难以出宫,你没事就该进宫来陪我坐一坐,聊聊天。你就藩在即,离别之后再见不知何年何月,我心中很是难舍啊。”
李治相信这不是虚言妄语,由古至今能够忍受兄弟犯上谋逆的君王,一个都没有。
从这一点来说,陛下无愧于“宽厚仁爱”之评语。
脸上露出感动之色,李治拘谨道:“非是我不愿入宫,实在是以往犯下大错,唯恐为陛下遭致非议。”
“诶,过去的事情总是说起作甚?”
李承乾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你造的是我的反,我都不介意,关旁人何事?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过去的事情便过去吧,你我手足血脉,不可割舍,各自珍惜才是正途。”
李治面露愧疚之色,嗟叹道:“陛下念在手足之情不忍苛责,然微臣铸下大错岂能心安理得?听闻陛下欲对当初东宫六率有功之臣予以叙功,嘉奖,愈发令微臣感到汗颜无地,有功者赏,微臣这个有过者却并未处罚,如此有
损陛下公正英明之声威。”
“嗯?”
李承乾这才有所察觉,我犒赏东宫六率有功之臣与你何干?
略作思忖,便明白了李治的用意。
这是害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可以理解。
虽然他这个皇帝已经公开表明赦免李治、既往不咎,但皇帝也不真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很多时候有碍于朝局之发展也要权衡取舍,说过的话被迫咽回去也是常有的事。
对他来说可能仅只是君王权威遭受压迫、威严受到损害,但对于李治来说不次于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