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无力和遗憾,也许和如今整个世界艺术根基崩塌、文明沦陷的残酷事实,有极其相似的感受吧。
“范大师,你不是说那群人根本carry不动,还带啥啊带,你自己报个钢琴节目上去弹,牛逼得多。”
“。。。
夜风在车站残破的玻璃窗间穿行,发出低吟般的哨音,仿佛天地也在轻声应和这场未完的合奏。火堆早已熄灭,余烬泛着微弱的橙光,映照在那些沉默了半生的乐器上??它们此刻不再只是废铁,而是记忆的容器,是灵魂的遗骸,正被一缕缕唤醒。
范宁坐在钟楼阴影下,吉他横于膝上,手指无意识地滑过琴弦,试音般拨出几个零散的音符。他没有再演奏完整的曲子,因为他知道,今夜的音乐不属于某一个人,而属于所有曾被迫噤声的人。他们用脚步丈量寂静,用残躯守护旋律,如今终于听见了回响。
阿梨翻了个身,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句什么,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草尖。她怀里的钢琴键安静地躺着,表面竟浮现出一层极淡的荧光,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电流激活。范宁凝视着它,忽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块废弃零件,它是“共鸣体”??一种能在特定频率下接收并放大情感波的古老装置。传说中,只有真正承载过悲喜的乐器碎片,才能在世界复苏时成为信标。
而阿梨……她或许不只是偶然捡到乐谱的女孩。
远处,那位白发老人缓缓起身,拄着拐杖走向钟楼。他的背影佝偻,步伐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庄严。他在铜钟前停下,仰头望着那布满音符与公式的内壁,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默念一段早已遗忘的祷词。
然后,他抬起仅存的左手??那只手少了三根手指,掌心布满烧灼痕迹??轻轻抚上钟体。
刹那间,整座钟楼震了一下。
不是声音,而是空间本身的波动。空气如水面般漾开一圈涟漪,连月光都扭曲了一瞬。范宁猛地站起,吉他弦自发震动,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与此同时,藏在夹层中的青铜短笛竟开始发热,水晶纹路逐一亮起,宛如星辰苏醒。
“你在做什么?”他快步上前。
老人转过头,眼中泪水滑落:“我在回应召唤。”
“什么召唤?”
“你不知道吗?”老人苦笑,“这口钟,不是普通的报时工具。它是‘回响之喉’,南国最古老的集体记忆共鸣器。当第一个自由的音符响起,它就会启动筛选程序??寻找那些真正记得音乐为何物的人。”
范宁心头一沉:“所以你们的到来……并非偶然?”
“不。”老人摇头,“是我们被选中了。三百里外,我们同时梦见了同一个画面:一片梨树林,在暴风雨中燃烧,树心裂开,飞出无数焦黑的纸页。每一页上都写着一个名字。我的名字在上面,你的也在。还有……”他望向熟睡的阿梨,“她的名字,写在最中央。”
范宁呼吸一滞。
梨树、火、乐谱、名字??这些线索在他脑海中迅速拼接,形成一幅他不敢轻易相信的图景。难道阿梨并非普通孤儿?难道她是那个被封印的音乐传承体系的最后一环?而自己,不过是命运齿轮中的一枚推动者?
他还未开口,钟体突然再次震颤。
这一次,声音来了。
低沉、悠远,如同来自地底深处的叹息。一个音,纯粹而空灵,持续不断,却不刺耳。它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倒像是大地本身在歌唱。随着这音扩散,站台上的每一件乐器都开始共振:断弦的小提琴自动弹奏出半句《安魂曲》,破裂的鼓面微微起伏,仿佛有无形之手在敲击。
范宁感到胸口发闷,心跳竟与那频率同步。
“这是……‘初始音’。”老人喃喃道,“传说中,世界诞生于一声震动。后来人们忘了源头,只记得旋律。可只要‘回响之喉’还在,那一声就不会消失。”
范宁猛然想起守门人消散前的话:“愿你永不被遗忘。”
也许,那不是祝福,而是警告。
如果被遗忘,初始音将再度沉寂,世界将重回静默。
他低头看向吉他,琴身上那道裂痕正缓缓渗出微光,金色的纹路顺着木质纹理蔓延,竟与钟体内刻写的公式隐隐对应。他忽然明白:自己的吉他,并非偶然破损。那是“规则种子”植入的媒介??每一次弹奏,都是在向现实注入新的可能性。
而阿梨按下的第一个C音,正是钥匙。
他转身走向帐篷,轻轻唤醒阿梨。女孩睁开眼时还带着困意,但当她看到四周景象??漂浮的音符、发光的乐器、老人肃立的身影??瞬间清醒。
“怎么了?”她小声问。
“你得听清楚。”范宁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接下来的声音,可能会让你想起一些事。无论多可怕,都别闭上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