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漪摇头:“没有‘更好’,只有‘不同’。她太锐利,或许早早就被杀了。你太柔软,才能撑到今天。而现在,不需要英雄了。需要的是每一个人。”
阿芜低头搓洗衣物,水流带走泡沫,也带走岁月积压的尘垢。“哥哥说得对,我们总想着用律法管住别人,却忘了先管住自己。”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脚步声。一名少年背着包袱走来,满脸风霜,眼神却清澈。他跪在通天峰门前,双手捧着一块晶石,正是当年樵夫所得的泪滴形信源碎片。
“我叫许知非。”他说,“我在外游历七年,听过‘真言之道’的故事。我想学,不只是听,是要学会如何面对自己的错。”
守门弟子欲拦,却被林疏影制止。她走下台阶,看着少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今后不能再假装无知,不能再把责任推给命运或他人。每一个选择,你都必须清醒地承担。”
少年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林疏影伸手接过晶石,轻轻放在他掌心:“那么,从今晚开始,你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立誓,不是修行,而是写下三件你最不愿提起的事。写完之后,烧掉它,但要记住内容。”
少年颤抖着手答应。
当晚,他在灯下提笔,泪水滴落在纸上。第一行字是:“七岁那年,我推倒了妹妹,导致她跛足终身。我说是她自己摔倒的。”
火光燃起,纸页化为灰烬。可就在那一刻,他感觉心里某块坚硬的东西碎了。
几年后,许知非成为第一位“巡言使”,游走乡野,专助人们面对内心阴影。他不执法,不审判,只是倾听。许多人在他面前第一次说出隐藏半生的秘密。有人说他是菩萨转世,他лишь笑笑:“我只是个学会了害怕却又敢开口的人。”
而在极北冰原的孤塔中,白发老妪依旧日日摇铃。她看不见,却能感知每一缕心声的波动。某夜,井底青烟凝聚成形,竟是柳眠的身影。
“师姐,”她轻声道,“我回来了。”
老妪嘴角扬起:“我就知道,你说过要回来的。”
柳眠微笑:“我没有死,我只是走进了愿海。每个人说出真话的时候,我都能听见一点。现在,我也成了声音的一部分。”
“那你见到陆昭了吗?”
“见到了。他在南海一个小岛上教孩子读书写字。孩子们叫他‘陆先生’,不知道他曾执掌生死,改写律条。”
“他快乐吗?”
“他说,快乐不是没有痛苦,而是不再逃避。”
两人相视而笑,无需多言。
多年以后,当“百城议会”因意见分歧陷入僵局,有人提议恢复独裁立法以求效率。消息传出,十二枚信印同时震动,光芒交相辉映,空中浮现阿沅的身影,虽短暂即逝,却让所有代表心头一凛。
次日,一位老农徒步百里赶到议会厅,颤巍巍递上一封手书:“我家祖辈三代都是佃户,爷爷说过一句话:‘官老爷说的话再好听,不如咱们自己张嘴讲一句实话。’我今天来,就是想说??别回头,往前走。”
全场寂静。最终,提案被否决。
史书记载:“自第十一愿启,律不复出于高堂,而生于田野。虽纷争不断,然民心渐醒,伪饰日衰。天下始知,所谓正义,非一刀切之规条,乃万人共议、反复辩难、终达共识之过程。”
至于陆昭,终究无人再见其真容。唯有每年春分,某些偏远村落的孩子会在梦中见到一个戴斗笠的男人,坐在村口老槐树下,身边放着一盏油灯。
他不说教,不劝诫,只是静静听着。等到那人说完心底最沉重的秘密,他才轻轻吹熄灯焰,低语一句:“现在,你可以睡个好觉了。”
然后起身离去,身影消散在晨雾之中。
后来,人们在那棵槐树下挖出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行字:
**“律起于谎,亡于真。”**
**“愿海无岸,唯信可行。”**
风吹过树梢,叶子沙沙作响,仿佛千万人在同时低语。
somewhere,someone正在开口:
“我错了。”
somewhereelse,anothervoiceanswers: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