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快落山。
夜幕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座山脉。
这里就是万妖之国。
一样的黑夜,一样的山林。
眼前的一切,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些不太一样的气息。
。。。
夜雨敲窗,檐下铁马轻响。我坐在医馆的灯前,手中捧着一本旧书,《百草集注》的页角已经泛黄卷曲,墨迹也有些模糊。可这书里的字,我早已烂熟于心。翻到夹着青叶的那一页,指尖微微一顿??那片红鸟带来的叶子如今已干枯成褐,却仍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像是从极远之地吹来的风。
门外忽有脚步声停驻。
“钱大夫……还在吗?”一个女人的声音,颤抖而微弱,像被海风吹散的残音。
我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位披着蓑衣的渔妇,怀里抱着个孩子,脸被雨水打湿,嘴唇发紫。她脚边还跪着个小男孩,浑身湿透,膝盖上全是擦伤。
“求您救救她!”渔妇扑通跪下,孩子的小脑袋歪在她肩头,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她烧了三天,村里的郎中说……说是‘莲瘟’,不能治了。”
我心头一震。“莲瘟”?那是百年前白蛇肆虐时才有的称呼,是人心恐惧给疾病起的名字。如今竟又有人提起。
“带进来。”我侧身让开。
阿舞闻声从后屋出来,见状立刻去烧热水、铺床。我把孩子抱进里间,放在床上细细查看:高热不退,脉象浮数而乱,皮肤下隐隐浮现淡青色纹路,如藤蔓般蔓延至脖颈??这不是普通的风寒或疟疾,而是某种深藏于血脉中的旧毒被唤醒了。
“她接触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我问。
渔妇抽泣着摇头:“就在海边捡了些贝壳……还有……一块石头,上面刻着花纹,她拿回家当宝贝玩……”
宋七郎给我的那把匕首就挂在墙上,刀柄上的“自由”二字在灯光下一闪。我忽然想起他在离开前说过的一句话:“四岛之海,埋的不只是白蛇,还有那些不肯安息的记忆。”
那一夜,我熬药、施针、用银针导引体内淤积的寒毒。三十六根寒星针依次插入穴位,每一针落下,孩子皮下的青纹便退一分。到了五更天,她终于发出一声低吟,睁开了眼。
渔妇抱着女儿痛哭,小男孩在一旁傻笑,嘴里嘟囔着“妹妹活了”。
可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第二天清晨,我在村口的老榕树下发现了一块半埋入沙中的石碑碎片,上面赫然刻着与莲塔中相似的符文。我蹲下身,手指抚过那些凹陷的线条,腕间胎记忽然一阵刺痛,仿佛有血在逆流。
“它还没走干净。”我喃喃。
阿舞走来,递给我一碗热粥:“昨晚的事,你不该一个人扛。而且……我已经打听过了,不止我们村,东屿、南礁都有类似的病例。孩子们发烧、昏迷,身上出现青斑,大人说是‘蛇魂附体’,开始烧香拜祭,甚至有人偷偷准备活鸡献祭。”
我猛地抬头:“谁组织的?”
“一个穿灰袍的女人,戴着面纱,没人知道她从哪来。但她懂些草药,能暂时退烧,所以村民都信她。”
我心里一沉。真正的医者不会鼓吹鬼神,只会教人如何自救。这女人,恐怕不是救人,而是借病传“念”。
当天下午,我带着药箱去了东屿。
村子比西湾更破败,房屋低矮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草与鱼腥混合的气息。几个孩子坐在门槛上发呆,眼神空洞。我找到那位“灰袍女子”,她正站在祠堂前,手中捧着一只白瓷碗,里面盛着暗红色的液体,正要喂给一名病童。
“住手!”我冲上前夺下碗,一股浓烈的腥甜味扑鼻而来??那是掺了人血的药汁。
她缓缓转身,面纱遮脸,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漆黑如渊。
“你是谁?”她声音平静,却不带一丝温度。
“我是医生。”我说,“这不是治病,是养邪。”
她笑了,笑声如同夜潮拍岸:“你以为你在救人?你不过是在延缓他们的痛苦。只有献出血与魂,才能换来生机。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规矩?”我冷笑,“是谁定的规矩?是你,还是藏在你心里的那个东西?”
她瞳孔骤缩。
我没有再说话,转身抱起那孩子就走。身后传来她的怒喝:“你会害死他们!没有祭礼,他们撑不过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