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扶登秦所授的太子右迁诏书,公孙止的诏书是当朝皇帝所下。
圣恩浩荡,权柄滔天。
然而,在圣旨的最下方,另附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素笺。
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墨迹极淡,却力透纸背:
“暗察:皇后嫡子流落之踪。信物:黄金长命锁。”
公孙止的目光在“长命锁”三字上停留片刻,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
他不动声色地将素笺收入袖中,对着使者肃容道:
“臣,公孙止,领旨谢恩。”
帐外阳光刺目,却驱不散人心底的阴霾。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道旨意如同淬毒的匕首,刺向了萧春和最后的尊严:
“萧氏女春和,行事失度,不堪为东宫表率。着,褫夺准太子妃封号,收回金册宝印,即日迁出储秀宫,于府中静思己过。钦此。”
宣旨太监尖利的声音还在回荡,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的谢椒映已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袅袅婷婷地出现在了营地。
萧春和脸上带着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苍白柔弱,眼底深处却跳跃着压抑不住的、近乎疯狂的光芒。
谢椒映那身象征着太子妃尊位的明黄礼服尚未上身,但那份志得意满的矜傲,已昭然若揭。
谢椒映款款走向太子的营帐,目光扫过跪着的萧春和,嘴角勾起一丝极快的弧度。
宣旨太监早已离去。
萧春和独自跪在冰冷的地上。
她头上那支通体无瑕的羊脂白玉簪被粗暴地取下,丢在一旁,碎成了几截。几缕散乱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遮住了她空洞的眼神。
那身昨日还华贵无匹的天水碧宫装,此刻沾满尘土和干涸的血迹,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周围投来的目光或怜悯、或幸灾乐祸、或冷漠,她都感觉不到了。
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和那自己满地的骄傲与对少年感情的幻梦。
冷风刮过萧春和的脸颊,她目光随风扫那个早已不似当年那个云山书院门前的白衣少年郎,和他身旁站在的谢椒映。
她的肩膀低低地开始抖动,发出及尽怨恨的一声声嗤笑后,仿佛好像松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这无垠的天边,再也没见目光移回到太子和准太子妃处。
沧江渡口。
寒风凛冽,吹动着光秃秃的芦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艘简陋的囚船停靠在岸边,船身随着浑浊的江水起伏不定。
两名配着腰刀的军士押解着萧景明走来。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洗得发白的灰色囚服,后背的伤口虽已草草处理过,但厚厚的绷带下依旧隐隐透出血色,每走一步,都牵动着伤处,让他脸色煞白,额角渗出冷汗。
曾经意气风发的萧家少主,此刻佝偻着背,眼神涣散,如同被抽掉了脊梁。
萧春和独自一人站在渡口。
她换下了一身华服,只穿着一件半旧的深青色棉布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消瘦苍白的下巴。
萧春和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小包袱。
看到弟弟的模样,萧春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萧春和快步上前,无视军士警惕的目光,将包袱塞进萧景明冰冷僵硬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