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经师白发披肩,跪于泥泞之中,身后三百女塾师生齐刷刷伏地,手中高举各自文章,纸页被雨水浸透,墨迹晕染,却仍清晰可见标题:《论女子参政之理》《驳“女主内”谬说》《请开巾帼进士科疏》……
皇帝接过最上面一篇,读至中途,眼角微湿。
“你们不怕失败吗?”他轻声问。
沈经师抬头,目光如炬:“我们不怕失败,只怕下一代女孩还要重复我们的沉默。”
三日后,诏书下达:自明年起,开设“巾帼科”,凡女子年满十六,通晓经义、能撰策论者,皆可应试,及第者授翰林待诏,秩比进士。消息传出,南荒书院爆发出震天欢呼,小女孩们抱着课本在雨中跳舞,老经师抚摸着石碑流泪:“苏蘅,你听见了吗?她们终于可以写了。”
然而,风暴并未停歇。
一个月后,西北边陲传来急报:敦煌石窟遭袭,墨家机关图被盗,同时三座风动水车被炸毁,数十名工匠死伤。现场留下血书:
>“伪技害道,机巧乱心。
>复古清源,唯儒独尊。”
朝廷震惊,追查数日,发现幕后主使竟是昔日复古派残党联合一批隐居山林的“卫道书院”学者。他们宣称:“苏蘅以民议乱纲常,今有女科之举,更是悖逆天序!吾等誓以血洗浊世,还天下一个纯儒之治!”
更可怕的是,他们在各地秘密传播一本禁书??《反人间录》,书中篡改历史,污蔑所有《人间录》记载均为“妖言惑众”,称裴元衡为“殉道圣贤”,甚至编造故事说苏蘅实为西域细作,借“信狱”之名瓦解中原根基。
一时之间,南北对立加剧,街头巷尾常因一句“你信不信《人间录》”爆发斗殴。有支持新政者夜夜集会朗诵《渔民十约》,也有守旧派焚书立誓,高呼“宁随旧制死,不伴新规生”。
就在此时,东海渔村那名拾贝少女突然失踪。
七日后,有人在礁石群中发现她,怀抱玉石,双目紧闭,唇角带笑。人们以为她已溺亡,正欲收殓,她却猛然睁眼,瞳孔泛出玉色光泽,开口说话,声音非男非女,似千人齐诵:
>“我即余波,我即回响。
>七玉虽碎,信不曾亡。
>当真言被压,我会在孩童口中醒来;
>当公义受辱,我会在母亲泪中重生。
>不必找我,我从未离去??
>我是你不愿沉默的那一念。”
说完,她再度昏厥。怀中玉石缓缓融化,渗入沙地,不见踪影。
当晚,全国七十七处设有《人间录》石碑的地方同时发生异象:碑面渗出血珠般的露水,凝聚成字,内容各异,却都指向同一个地点??云州废城。
那是老者当年喝下粗粮粥的地方,也是三十年前第一本《民间陈情册》被焚烧的遗址。
十日后,第一批旅人抵达云州。荒城早已被藤蔓吞噬,断壁残垣间偶有狐兔出没。他们在城中心废弃学堂前驻足,忽见地下微光闪动。挖开泥土,竟得一铁匣,匣内藏有完整版《人间录?问天篇》手稿,共一百零三章,末页写着:
>“此录非终结,乃开端。
>后人若觉其言过激,请思:
>是我们太激进,
>还是这世道太久未曾倾听?”
手稿迅速传抄,引发新一轮思想激荡。有学者提出“问天三律”:
>一、凡制度不容质疑,则必生腐;
>二、凡言论需经许可,真理便已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