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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我孙儿已死（第3页）

士兵冲入渊墟，刀剑齐下。

可就在利刃触及冰棺的刹那，整座皇城地动山摇。南岭桃林中，十万朵蓝花同时腾空，汇聚成一道横贯天际的光河；九座唤名塔残骸爆发出最后的光辉，将塔基深处埋藏的最后一丝愿晶残响尽数送往渊墟；冰城中的亡魂集体跪拜，以魂为薪，点燃通往人间的桥。

一道身影，由万千记忆织就，踏光而来。

她不是苏清璃，又处处是她。

她走过之处，被删改的碑文自动恢复，被遗忘的地名重新浮现于地图，连刚出生的婴儿啼哭中，都夹杂着一段百年前的乡音。

她在渊墟停下，目光扫过三公。

“你们怕的从来不是真相。”她说，声音如风过竹林，“你们怕的是，普通人一旦知道自己曾被人记住，就会不再甘心做奴隶。”

她抬手，轻轻一拂。

断忆台粉碎，深渊闭合，所有参与仪式者的记忆被暂时剥离??他们还记得自己是谁，却再也想不起任何一句谎言，任何一项伪造的功绩，任何一份虚假的忠诚誓言。他们成了最诚实的人，也因此，成了最痛苦的人。

大典失败。

三日后，皇室宣布解散忆匠监，开放全部秘档，并正式承认《补缺录》为国史正本。三位摄政先后请辞，其中两人于归乡途中自杀，遗书中皆写着同一句话：“我辜负了那些记得我的人。”

春天再度降临。

这一次，花开得更加肆无忌惮。桃树越过城墙，在废弃的衙门庭院里扎根；蓝光顺着河流蔓延，渔夫在网中捞起的不只是鱼，还有沉没百年的诗稿残页；孩子们在学校不再背诵“圣君仁政”，而是轮流讲述祖辈的真实故事??哪怕那人只是个偷过米的饥民，或是战场上尿裤子的新兵。

阿芜走遍九州，记录下每一个自发形成的“铭心碑”。她在西北见到一位老铁匠，将自己打造的最后一把刀插入山巅岩石，刻字曰：“我没有杀敌，但我修好了三十把战友的兵器。”她在东海小岛看见一群寡妇合力竖起一块无名石，上面只有一行字：“我们等了一辈子，不想再等来世。”

最让她动容的，是一个五岁孩童在村口画的一幅画：一个女人站在花雨中，许多人朝她挥手，天上星星连成一行字。孩子说：“这是我梦见的仙女，大家都叫她‘记得妈妈’。”

她把这一切编入新版《补缺录》，命名为《民间自述卷》。

某日黄昏，她回到南岭桃林，发现那本摊开的《补缺录》又翻过了一页。原本空白的页面上，浮现新的文字，笔迹清瘦而熟悉：

>**“第二章：当记忆学会走路，它便不再需要主人。”**

>

>它会穿过战火，越过谎言，绕过封锁的城门，悄悄钻进一个孩子的梦里。

>

>它会在老人咳嗽时附耳低语，在农夫锄地时让泥土散发旧日炊烟的气息，在恋人分别时让一阵风带来多年前的一句“早点回家”。

>

>它不再依赖谁的召唤，也不再畏惧谁的抹杀。

>

>因为它已明白：

>**真正的铭记，不是留在碑上，而是活在人心。**

>

>而我，终于可以安心走了。

阿芜久久伫立，泪水滑落。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记忆，真正开始呼吸的第一口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