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缓缓点头:“她是姜霖之外,第二个能多次解开《毒经》所载奇毒之人。桐嘉村中我们一无所获,那么,最大的可能便在她身上。”
文奕眼中杀机顿现:“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她取药救醒瑾瑜!这山高路远,正是机会!我这就派人,在路上将她截杀!”
“不可。”季先生立即否决,语气斩钉截铁,“在找到《青囊毒经》之前,她不能死。她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文奕眉头紧锁,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季先生,我与你结盟,满是诚意。但瑾瑜若清醒过来,她若胡言乱语,将你我之事……”
季先生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静:“丞相莫急。雾月城有我的人。她绝无可能取到那株药引。就让她去找,正好看看她究竟知道多少,又能引出些什么。”
文奕沉吟片刻,虽仍有疑虑,但最终缓缓点头:“那便再信季先生一次。不过,”他话锋一转,冷意森然,“此女总让我觉得古怪异常,绝不能久留!”
季先生面具后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淡淡道:“那是自然。待东西找到,她自会消失。”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轻微颠簸,车厢内一片沉寂。
闭目养神的文奕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锦书,你觉得这位季先生,如何?”
周锦书端坐着,闻言神色愈发恭谨,措辞极为谨慎:“回相爷,季先生此人过于神秘。属下愚钝,实在看不透。”他刻意留白,将评判的权力交回给文奕。
文奕依旧闭着眼,嘴角微勾,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剖析:“是啊,看不透。当年他策划桐嘉村一事,逼悯安出手救治,以此试探她是否真与《青囊毒经》有关。”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几分阴鸷,“可结果呢?同样是怀疑,同样是唯一线索,却未见他有如今这般顾虑。他瞒着我那么迫切的除掉悯安。无非是想让陛下因悯安之死,对我文家恨意更深。逼得老夫只得与他绑在一处,再无退路。”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周锦书,仿佛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几分什么,“我知晓此事时已无力回天,只来的急救下你的父母,还望你不要对我心存芥蒂。不过季先生这般翻云覆雨、驱虎吞狼的手段,可不容小觑!”
周锦书感受到文奕目光中的寒意,背脊微微挺直,低声道:“下官怎会对相爷心生芥蒂!不过,这季先生既有此等心机城府,恐怕也并非真心与相爷合作。属下担心,终有一日,他会……”
“所以,那半部《青囊毒经》,我们必须在他之前得手!唯有掌握此物,方能制衡于他。”他的目光又落回周锦书身上,“楚玥这边……”
周锦书立刻接口,语气坚定:“相爷放心,下官已有办法,绝不会让《毒经》落入季先生之手。”
文奕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闭上了双眼,靠回软垫上。
然而,他的脑海中却无法平静,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当年那一幕。
他接到密报匆匆赶到桐嘉村外时,季先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将一份所谓姜霖的“遗书”塞到他手中,语气还是那般毫无波澜:“郡主大义,为平疫殉村。此事传回京城,京中百姓定当万分感念。陛下那边,顾及民声舆情,一时半会儿,想必也不会再对相府穷追猛打了……”
文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的声音因惊怒而微微发颤:“季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姜霖她现在绝不能死!”
季先生面具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相爷在官场沉浮十数载,难道还没看透当今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向前逼近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刀,“你以为,你认下了长公主的私生女,用你相府的脸面去遮掩皇室的丑闻,陛下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就会放你文家一马?”
他冷笑一声,语气陡然锐利:“你可别忘了,他刚坐上那个位置时,你的父亲是怎么联合百官,逼他将他唯一的胞妹,下嫁给你,用以换取你们支持的!乐康郡主活着,对陛下而言,就是一根扎在心头的刺!她会时时刻刻提醒陛下,是他这个兄长,亲手毁了自己妹妹一生的幸福!她的存在,只会逼着陛下,更快、更狠地对你相府动手!”
文奕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翕动,却一时找不到反驳之词。
看着文奕动摇的神色,季先生语气稍缓,却带着更深的蛊惑与压迫:“相爷,事已至此,是抱着无用的仁慈和侥幸,等着陛下秋后算账,满门倾覆?还是顺势而为,借此机会,让陛下投鼠忌器,为你文家争得一线生机,甚至…更进一步的筹码?相爷,是时候想清楚,该如何决断了…”
想到这,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
快马加鞭,行程比预想顺利,不足一月,雾月城已然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