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韩一对原婉然接着道:“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们在林间也放了荆棘。”
赵玦往林间去,赵忠立刻跟上,孰料赵玦把缰绳一拉,人马顿在原地。
赵忠问道:“二爷,怎么了?”
赵玦并不答言,看向方才受令看顾伤患的手下,这人必须留在原地,暂时用不上马匹。
他吩咐:“将你的马赶进林间。”
手下依言而行,那匹马儿走进林间几丈,忽然吃痛嘶叫,高高人立。得亏它背上无人,否则得将骑士重摔在地。
赵玦咬牙:“果然有诈。”
他们主仆困在原地,而林中另一头,韩一飞马奔驰,道:“林间摆明处处陷阱,只消赵家人心中忌惮,便不敢放马追赶。”
原婉然喜上眉稍:“赵家人一截截落后,便再追不上我们。”
韩一听到妻子一扫阴霾,口气欢欣,忍不住唇角微扬,低头亲吻她头发。
此时此刻,他整个人一分为二。
一个韩一不动感情,极其警醒敏锐。他扶牢原婉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盯紧路上起伏不平,留意身下坐骑脚力和步伐,驾驭它以最省力快捷的跑法穿过树林。
他甚至能感知前方依稀漫来水润之气,风穿过树木枝叶,分流变换方向,也在盈耳的坐骑蹄声中,捕捉到不远处林禽飞起,扑愣拍动双翅。
另一个韩一却是得意忘形,陷溺于狂喜之中,暗自引吭放歌,仰天长啸。
许久以前,他在总角年纪便独力猎到狼只,在场族人深以为奇,驰马上前为他呼啸庆贺,声震山谷。他心绪激越,野性大盛,纵声回应。
今日他心中激荡更甚,所不同者,多了十二万分虔诚——谢天谢地,他的婉婉回来了。
自打他误会原婉然死于火场,一夕之间,尘世失去所有颜色和声音,剩下无尽死寂。他肉身犹存,其实死了,心脏静下,血脉不再流动。
他无力亦无意挣扎,任凭自己一身冷去。
直至得知原婉然犹在人世,他重新有了脉搏。
这日他再见原婉然,周身血脉澎湃沸腾到极点。
他一向深知原婉然不仅仅是自己世俗名义上的妻子,还是他的仙娜姆——一生一次的爱恋。
如今他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事实不止如此。
她是他外露的心脏。
韩一沉静而激昂地驰过林间,四周景色逐渐不同。
路旁东侧依旧林木参天,西侧林地却渐渐缩减,树后隐现粼粼水光,越往前,林地越窄,水面越见宽广。
原婉然因问道:“相公,附近有河川?”
“对,再不远有个渡口……”韩一蓦然心有感应,顿下话音,转头东望。
东方路上驰来二骑,骑士行到林隙下方,教落下的日光照亮身影。
来人正是赵玦和赵忠主仆俩。
韩一大感意外,赵玦行动之迅急出乎寻常,再定睛审视,他衣衫通身银灰,颜色浅淡,左边肩上一片不小的殷红因此格外显眼。
赵玦起居豪奢但不花俏,不像肯穿艳色衣衫,那么这片殷红只能是他中了陷阱,受伤流血。
此人明知林间陷阱四伏,轻则受伤,重则致命,照样不管不顾追来。为了夺回原婉然,他当真不惜命。
韩一怀里传来虚飘飘话音:“怎么办?”
原婉然目睹赵玦现身,连人带声都在发颤。